燕裴提着羽绒服回家时,屋里一片漆黑,空无一人。他开了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他皱着眉头,朝楼上喊了声爸,无人应答。
燕裴把各个窗户都打开了,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捂着鼻子走上楼,敲开了父亲实验室的门。
“爸,你在干什么?好呛啊!”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股黑烟从里面闯出来,燕裴躲到了墙边,觉得自己要熏死了。
“裴裴,你回来了?”
燕巴储头戴着像碗一样的铁皮帽子出现在门口,帽子两边带着两根直冲天花板的机械触角,帽檐折射着头顶的白光,他满脸碳黑,口罩挂在左耳上,嬉皮笑脸地看着燕裴。
“你这是在做什么?”
气味熏得燕裴头疼,他抬手揉揉眉心。
“裴裴啊,老爸我想清楚了,不能再继续喝酒抽烟堕落下去了,从今天开始要做个自律的男人,从头开始做人。”燕巴储语重心长地对燕裴说。
燕裴视线扫过他头顶的浓烟,迟疑道:“所以……你这是要?”
“老爸我要重拾少年时代的科研梦,做个科学家。”燕巴储解释道。
烟雾稀疏下来,燕裴抱着手斜靠在墙上,闻言眼睛轻眨,侧眸盯着燕巴储,半信半疑:“……你确定?”
“裴裴……不是……你。哎……你给我等着。”
燕巴储眼睛猛地睁大,没有接受到来自燕裴的信任,觉得自己备受打击,狠狠地叹了口气,他转身进了实验室。
没半分钟,他出来了,拿了一颗彩色水果糖递到燕裴面前。
“看看。”
燕裴将糖接过来,有点轻微的重量:“这什么?”
“这是我研究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研发出来的隐身糖,你尝尝看,效果保证让你满意。”
“不尝。”
燕裴把糖扔回燕巴储怀里,他急急忙忙接住糖。
“我自己都吃过一颗了,效果是真的,只是持续时间不长,就半个小时。”
燕裴从墙边直起身,没太大的兴趣,抬脚就要走:“没兴趣。”
“我是你亲爸,还能害你不成?”燕巴储拉住燕裴的手臂。
“……”
燕裴顿住脚步,重新从燕巴储手心里将糖拿了过来,他捏在手上细细打量着。
“我吃这个不会进医院吧?”燕裴突然一本正经地问。
“绝对不可能,老爸拿自己的生命给你起誓。”燕巴储拍拍胸口保证。
燕裴端详着手中的糖,在燕巴储期待的扑闪扑闪的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下,忽而问起:“可是我为什么要吃这个?”
“这是你老爸的第一个发明,你不得支持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燕巴储爽朗地笑了,继续期盼地盯着燕裴。
燕裴将信将疑,撕开包装将红色的糖果放进口中,无味。
“我接下来要干什么?”燕裴问。
“等,静静地等待。”燕巴储眨着眼睛说着,接着拿出了计时器。
燕裴:“嗯。”
秒针滴滴答答响。
燕裴:“为什么还没有起效?”
燕巴储自信满满:“可能要再等一会,每颗糖的功效都有点差异。”
燕裴:“嗯。”
分针滴滴答答响,过去了十分钟。
燕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燕巴储盯着计时器,安慰道:“裴裴你别急,肯定马上就奏效了。”
燕裴闷闷的:“嗯。”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安静的室内只剩下分针走路的声响。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燕裴好笑道:“你确定这药真的有效?”
燕巴储也被整得不自信了:“我之前挺确定的?”
燕裴笑了:“现在不确定了?”
燕巴储长叹一口气,失落道:“……有点。”
站了三十分钟,燕裴觉得自己有点饿了,站直身体对燕巴储说:“爸,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燕巴储情绪低落,但在儿子面前还是要伪装坚强,他拍拍燕裴的肩膀,沉重道:“咱点外卖嘛?”
燕裴认真道:“不是,我来做饭。”
空气有点凝固,墙角一直埋着脑袋睡觉的花猫将头从臂弯里缓缓抬起,睁开惺忪睡眼,沉默了一会从地面站起身,走到窗边跳上去,消失冰冷的黑夜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燕巴储盯着燕裴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使劲又拍了燕裴的肩膀两下,壮胆地笑了几声。
“爸爸我不饿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先自己去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苦笑着脸,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但还是要维持着大方体面的微笑。
“我们一起吃,反正一起做。再等就冷了。”燕裴认真道。
“不不不不,爸爸现在真的不饿,裴裴你先去吃哈哈哈哈。你知道的,我的药刚刚失败了,我现在很悲痛,需要关起门来一个人重新苦心专研呜呜呜,好伤心好难过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燕巴储说着假装擦起干巴的眼角,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燕裴看他真的很难过,关心道:“那你继续去做实验,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我最会做番茄炒蛋炒面了,以前霍娴在的时候就说很好吃。”
“那是因为她命硬。”燕巴储冷不丁嘀咕了一句。
燕裴没听清,嗯?了一声。
“哎呀!”燕巴储突然捂着肚子叫疼:“今天吃太多了,我晚饭就不吃了,好胀啊!”他边说边捂着肚子跳回实验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燕裴:“……”
“不用准备我的。”门内传来燕巴储的声音。
燕裴一头雾水,他是真饿了,燕巴储不吃,他不再强求,自己走下楼去了。
门内,燕巴储趴在门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惊魂未定地抚了抚心口:“吓死我了。”
他面颊渗出冷汗,想到刚才燕裴说霍娴觉得好吃,他深呼一口气,自言自语:“所以我才觉得那孩子从小就命硬啊!”
他以前背着燕裴偷偷摸摸带着霍娴到医院进行全身体检,医生说霍娴整个人健康得不得了,营养很足,长得也精神洋溢,能跑能跳,骨骼健康,没有任何疾病。
但他还是觉得霍娴那孩子打小味觉方面肯定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他比较相信医学还是有些局限性。
燕巴储越想越心酸:当年他被讨债的时候,逃跑的理由都是我死没关系,我得先回家给孩子们做饭。饿了谁都不能饿了孩子。不能让年仅八岁的儿子一个人肩负带妹妹的责任。常常把那群有孩子的债主感动得一塌糊涂!屡试不爽。
………………
燕裴在厨房里翻了半天,都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西红柿,转眼看到了一盒馄饨,他将西红柿放回去,将馄饨下锅。
吃完馄饨他回房间洗澡,之后便到阳台上左顾右盼,街道偶尔走过几个人,燕裴看了一会走回了房间。
阳台门开了一个小时,冷风直往屋里吹,有点冷,他又过去看了外面几眼。
除了飞雪跟冷风什么也没有,街道上连鬼影都没有了。
“骗子。”
燕裴将门拉上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
燕裴趴在枕头上看书,越看越没劲,他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05分了,马上就到除夕了。
阳台外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连书桌旁的窗户都没有丁点动静。
燕裴扔下书,从床上下去,一会儿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眺望远方的街道,一会又走到书桌前的窗前站立。
越看嘴角绷得越直。
时间来到11点40时,燕裴俯身到抽屉里拿出一卷胶带。
撕拉,啪的几声,窗户被封上了两条大大的叉。
他在便利贴上洋洋洒洒写下六个大字:
霍娴禁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