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试探周瑛是否真有这样的狠心。
宪英殿门外乌压压跪着一帮宗妇们,合掌跪拜,念念祝祷之词。
为首跪立的是步练师、袁佩善一众姬妾。跪在赵妙莹身旁的仲姬,揉了揉膝,拧眉埋首牢骚道:“说是至尊回鸾,舟车劳顿歇就在殿内,不肯见我们,可这都歇了好几日了,不见人影,我连至尊的声音都没听见!莫不是尊夫人诓我们?”
她说完就感觉周遭静悄悄的,身侧的宗妇理了理裙角,有意要躲着她似的。
她转着眼珠子,悄悄抬首,赫然看见周瑛端然站在殿门外,正凝视着众人,冷漠又不屑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不肯停留半分。
周瑛语气沉稳道:“至尊这几日头风发作,未能下榻。只盼诸位能定心祈福,万不可扰了圣架。”
她将目光投在步练师身上,稍稍和缓道:“辛劳步夫人这些时日照顾诸位夫人在内宫里的饮食起居。”
“实乃妾身之责。”步练师恭敬回道。
“诸位夫人宿在内宫,若有何处不便,大可告知本夫人或是尊夫人。”
一众宗妇们何敢说句“不”,本想祈福几日便能回去,听周瑛的意思,又要继续留在建业宫中,不得出。只得连连称喏。
“尊夫人,妾身要见至尊!”仲姬扬声拦住了周瑛。
周瑛扶了扶鬓边的萝藤花银簪,漫不经心道:“本夫人方才的话,你是没听见?”
她这幅连正眼都不愿瞧自己的模样,让仲姬心头猛然一刺。
仲姬起身,追上殿阶,誓要平视着周瑛,追问道:“尊夫人为何不敢让妾身们见一见至尊!至尊如今圣体究竟如何,妾身要亲眼见一见,免得有些人独霸至尊,稍有不测便要篡权夺位!”
周瑛照着仲姬的脸便是狠狠地一耳光,让她措手不及,一个踉跄,从殿阶上摔落在地,一旁的侍从侍婢垂首不敢去扶,此举惊的众人瞪大了眼睛,看仲姬粉嫩的脸上慢慢起了红掌印。
站在殿门前的周瑛冷冷睥睨着众人,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至尊需要清净养病,若是再让本夫人听到僭越之语,即可杖杀!”
生生挨了一巴掌的仲姬被打怕了,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见周瑛骤然发了狠,顿时气焰不盛,躲在一旁,不敢言语。
回到殿内的周瑛,在暖阁的次间里见到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盯着内室里动静。她警觉的走近,才看清那男子瘦狭的面容,眼睛里透着精光,身上背着的药箱表明了他的身份。
竹步告诉周瑛,他名陶兴,是从乡郡里找来的医士,当时至尊昏迷,随行军医束手无策,便找来这位,一直随侍。
周瑛了解清楚后,向陶兴道了谢,还未等他开口,她便主动命竹步按例三倍给了恩赏,
陶兴讪讪站在那,本想趁此机会向周瑛提及进入建业内宫侍奉,可周瑛似乎并未给他这个机会,还笑中带着些许警示对他道:“先生辛劳,为至尊圣体考虑,此后至尊身边只留秦医挚一人诊治,除此之外任何人不许再插手,也不得向外透露一分一毫。若本夫人在外听到一丝丝的风声,不分是谁,众人同获罪。”
待竹步领着陶兴退下后,忙碌停当的秦剂口鼻遮纱,拱手向周瑛禀言:“至尊所感瘟疫不甚严重,只是轻症,喝些汤药,再以温泉水浸泡祛毒,近些时日便可痊愈。”
挥一挥手,伺候的一众侍婢们全部退下,周瑛站在孙权的帷幔前,透过青纱,她隐约可见他的轮廓,久久不发一语。
小泥炉上的汤药滚滚作响,秦剂见周瑛还未发话,犹豫了片刻,直直往泥炉那儿走去,开始用白纱滤汤药。
“沉疴难愈,不必着急,这病...慢慢治吧。”
“什么?”秦剂大惊,差点没端闻手中滚烫的罐子。
周瑛转身,逼迫似的看向他,“你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