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频传来的捷报,孙权喜不自胜。一切如他所愿,吴军攻城略地,一路高歌猛进,长沙太守廖立弃城而去,桂阳失守。只剩下零陵太守郝普是个硬骨头,拒不投降。
彻底将这三郡收入囊中,只是时间问题。他信吕蒙,他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将领。
刘备率五万兵马回公安的消息随着捷报也传到孙权的主军大帐中,与此同时,还有关羽三万兵至益阳的军情。
踱步在舆图前的孙权立刻下令,命鲁肃率万人由巴丘前往益阳屯兵,并发三军急令,命吕蒙舍零陵,立刻火速前往益阳,准备迎战关羽。
急令发出去后,本该在六个时辰后看到送回的兵符。可是,中军主帐的奏案上空置了整整三日。吕蒙没有接领孙权的教旨,他和他的兵依旧在零陵。
孙权手中把玩着空置的兵符盒,那张阴沉的脸,让周瑛觉得寒意泠泠。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看着这张疑云密布的脸,周瑛在想,当年他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琢磨着阿兄的忠诚。
恨意再度升起,她死死咬着牙。此时,竹步突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呈上奏疏,欣喜道:“至尊,是零陵的军情。”
孙权一把接过,忙不迭的打开,周瑛在旁看到奏疏上的字,吕蒙领诏未归,只是为了设计郝普,令其献城投降。如今三郡尽得,吕蒙已引军已与孙皎、潘璋的军队,前往于益阳,与鲁肃的兵马回合。
提悬许久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周瑛掐住自己的手腕,忍住拼命朝外奔去的眼泪,逼迫自己不能失态。她在想,一着不慎,子明的下场应该会和阿兄一样罢。
对于自己无端生出的疑心,他此生都不会后悔。
痛彻心扉之后,她才不会心软。
转眼到了七月,这一日,周瑛正陪同孙权巡视各营时,收到刘备求和的书信。原来,曹操的军队在阳平关击败张鲁守军,张鲁溃奔巴中,曹操驻军南郑,益州的咽喉汉中尽在曹军之手。
刘备深知北抗曹操,阻止魏军入蜀,才是此时当务之急,与东吴对峙一月有余,并未起兵戈,此时罢兵言和,重结盟好。将才是上上之策。
而求和的代价,便是如再度出使的诸葛瑾所言,荆州的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尽归江东,南郡、零陵、武陵属刘备。以土地换和平,虽失地,但能全部兵力集中回益州汉中一线,与曹操争夺汉中,保全益州。他不得不同意。
孙权终于得湘江以东之荆州三郡,曹刘相争,给他率兵沿东线攻打合肥的好机会。
临东征前一天,周瑛再度梦魇,恍惚间,她被孙权唤醒,额间黏腻的汗被孙权用指腹抹去。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唇齿颤抖,泪不经意间滴落。
“仲郎,我梦见有好多好多的兵士冲进内殿来,要杀我和孩子。”
孙权眉心一挑,肌肤紧贴间,他能感受到周瑛跳动极快的心,他缓和口吻,轻拍她的背,哄道:“你从前还告诉我,梦与现实亦反,都是假的,别怕。”
“可是……”周瑛啜泣道:“那血,溅在我脸上的血好热。”
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还有所流露出的止不住的恐惧,孙权凝神片刻,叹了口气,欲起身时,被周瑛死死扯住不撒手,他轻声道:“孤拿个东西便回。”
随手披了件大氅,他穿过喜鹊连枝纹帷幔,身影慢慢消失。
片刻,他返回到周瑛身边,把一枚交到周瑛手中,见她泪湿的脸上浮生疑惑,他解释道:“孤训练的这三千死士,只效忠于孤一人。这些年无论孤亲征沙场,还是围场狩猎,都有死士于暗处保护孤。”
“是因为当年策哥哥意外身亡,仲郎才会如此。”
孙权面露一丝丝悲泣,默认点头。周瑛俯上他的肩头,以此来宽慰他的心。
过了一会,他对周瑛道:“现在,孤把调令死士的给你。他们会保护你和孩子,所以在孤走后,你不必担心梦魇里的事成真。”
“那谁来保护仲郎,不行!”周瑛轻轻一推回,着急道:“你出征在外,刀剑无眼,没有保护怎么行。”
“傻瓜。”孙权刮了周瑛的鼻梁,嗤笑道:“孤有十万大军,层层围围,哪会让敌人伤孤分毫。再说了,孤手下猛将如云,他们都会保护他们的君。”
周瑛认真听完,稍稍安心,将在掌心收拢,抬眸欣喜道:“那十万大军攻打一个小小的城,岂不是很快。那我的生辰,仲郎便能赶回来了!”
“孤答应你,会速战速决,赶在你生辰前回来。”孙权吻了她的额间,确定她因梦魇生出的恐惧消失后,才安心搂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