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自己是演戏的人,演一个嫉恨新人荣获恩宠的妒妇。
可她明明不在意这些,却要装成很在意的模样。
很累,真的很累。
石鸯苦着脸刚出明堂,就看见一位年岁比周瑛还大些的女子,一身靛色直裾长袍,面容姣好。
但隐约从眉眼透出半分憔悴,身姿摇曳,朝明堂款款走去。
“向诸位介绍一下,袁夫人。”
周瑛话落,袁佩善出现在明堂之上,接受众人投来的目光。
议论声窸窸窣窣,隐约可听到对她过往的猜测。
时隔多年,步练师再次看到袁佩善东山再起,出现在建业,不免吃惊,压住心底疑惑看向面如沉水的周瑛。
袁佩善走向到徐若琼的座榻,稳稳坐住。
“袁夫人此前一直在吴郡将养身子,此番身子大好,便回到建业宫中同诸位一起服侍至尊,诸位见礼罢。”
周瑛已经发话。今后袁佩善在建业宫的地位,昭然若揭。
接受众夫人行礼后,袁佩善淡淡回礼,神情平和,早已失去往昔那般张扬的娇媚。让步练师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袁佩善,但那张岁月也侵蚀不去的姣好容颜曾经让多少人为之羡慕,只是如今,不如周瑛华彩照人,让人不忍侧目。
明堂内,新欢旧爱登场的戏码连番上演。
看戏的人心满意足的走了,获得这两日的谈资,聊以度过漫漫长日。
周瑛吩咐白凝去嘱咐秦剂要好好照顾仲姬的身子。
她今日给仲姬这么一个下马威,指不定药司那群拜高踩低的人如何躲仲姬这个灾星。
恩宠来时,人人献殷勤。恩宠没时,人人都想躲晦气。
她虽好笑仲姬身边那小侍女不自量力的耀武扬威,却暂时对仲姬没有丝毫敌意,没有必要真出手折腾她。反倒是她年纪尚小,指不定这几日初次侍寝被如何折腾,身子只怕是真有不适,拖着不得医治,可能会受损。
解决完这件事,周瑛带上袁佩善去了一个地方。
当到了那里,一直面容平和的袁佩善看到眼前此景,肩膀不住的颤抖,那张憔悴的脸被悲痛撕扯,彻底将她击垮,踉跄跌落在吕仓的坟前。
华贵的衣料上沾染了他的坟前土。
燥热的风吹不散脸上的泪,黏湿一片。
耳旁悲痛欲绝之声不绝,牵不起周瑛丝毫情绪波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已然麻木。
“他向我求死,换你生,我答应了,也做到了。我虽然恨透了你和他,恨不得杀了你们两。”
周瑛讥笑一声,看向面前的孤坟,没有一点死者为大的敬畏。
“可人得信守承诺不是。”
袁佩善侧首,泪眼婆娑看向周瑛,觉得此刻口出恶言的她,身上散发出的恨毒之意,有些陌生。
“袁佩善,我告诉你,这里躺着人罪有应得,你和他没有差别!可他呢,像条狗一样,求着我给你换一条生路。你现在回来了,就老实些,别辜负了他的命。不要再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乖乖活着,悄无声息的活着。否则...”
“否则怎么样?也杀了我?”袁佩善无惧的轻笑一声,弹落眼角的泪珠。
周瑛蹲在她身边,恶狠狠把她脑袋往坟前一扯,死死掰住,
“成全你们到地下还能凑成对?太便宜你们了!日日活在回忆中,才是真的痛苦。不是吗?我要的是这个。”
松开袁佩善,她拍了拍手,起身对袁佩善道:“陪他一会罢,日薄西山后,再回。”
橙红色的血阳慢慢下沉,落日余晖落在两个女人身上。
这人世间到底放过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