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碗回去的时候,萧屿依旧闭着眼睛倚靠在车壁上,怕把他吵醒,阿碗轻手轻脚上了马车,慢慢挪移到他身边,让他把头靠在她肩上,这才轻声让人把马车开动。
萧屿其实根本没睡,本来以为自己假寐的话能够避开阿碗,但没想到阿碗居然还坐在他身边,他还没反应过来,头已经枕在阿碗肩上了,要不是此刻把头偏回去实在太明显,他才不会这般靠近阿碗……他又不愿意“醒来”面对阿碗或者是跟阿碗说话,只好继续闭着眼睛假装没醒。
马车摇摇晃晃的,身边的人睡得正香,今天忙了一天,阿碗也觉得有些困了,头点着萧屿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靠在他脑袋上睡着了。
萧屿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接近了萧府,他跟阿碗的情形完全掉了个儿,原本他枕着阿碗肩膀的,如今变成阿碗靠在他胸膛上,他背靠着车壁,下巴靠在阿碗的头上……清醒的一瞬间,萧屿一下便把阿碗推开了。
阿碗迷迷糊糊间被推醒,还不待回神,萧屿拍了拍自己身前被阿碗靠过的地方然后再拍拍刚刚碰过阿碗的手:“到了。”然后被火烧到一般赶忙跳下马车。
“欸?”阿碗还没清醒,“小鱼你等等我呀。”
想了一下也许自己的嫌弃表现得太明显了,如今在府上怕叫人看出端倪,萧屿只好硬生生止住脚步。
阿碗出去看到他在车下等着自己,笑了笑,将手撑在他肩上,萧屿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撑着他肩膀下了马车,萧屿脸上抽搐了一下——她这是把他当下车的踏板了是吧?
如今回到府上,阿碗不担心他走丢了,不必再拉着他,只是道:“我们回去吧。”
萧屿原地僵了一瞬,心里不畅快,脸上却也只能挤着笑跟上她。
阿碗刚踏进他们居住的地方,便感觉院子跟出门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虽然婚事仓促,但是作为新房的院子还是稍微装饰过的,不过这两天也没有人去清理那些东西,如今回来一看,原本那些有些潦草敷衍的东西已经都被清理干净。
院子多有个老嬷嬷模样的人背对着他们,正指挥着丫鬟们干活,老嬷嬷年岁跟方嬷嬷应是差不多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的,前两日干活懒懒散散的丫鬟仆妇,如今正被老嬷嬷支使得团团转。
阿碗心下狐疑——这个嬷嬷是哪里来的?她以前好像没见过——不会是梁霺派来盯着他们——主要是她的吧?
正疑惑间,身边的萧屿开了口:“许嬷嬷。”
阿碗瞪大了眼睛,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许嬷嬷”这三个字,努力想了想,才想起,似乎当初方嬷嬷提起过,萧屿院中原本好像是有个“许嬷嬷”的——原来这就是方嬷嬷口中的那个人吗?上辈子怎么没有见过的。
阿碗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神带着询问:“小鱼你认识的人?”
萧屿不太想回答她,好在阿碗只是问了一句便又看向许嬷嬷,许嬷嬷也听到萧屿的声音了,立即转身,语带惊喜:“少爷?”
萧屿眼睛斜了阿碗一眼,对许嬷嬷轻轻摇了摇头。
许嬷嬷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没有继续追问萧屿,只是看向阿碗,神色里带着打量与问询:“少夫人?”
萧屿微微黑了脸,瞥了阿碗一眼——她适应这身份倒是适应得快,他不愿意承认阿碗的身份,但是如今在别人眼里,阿碗就是他的妻子,他又不能跟人反驳。
阿碗点头,按着萧屿口中的称呼道:“许嬷嬷?”
她指了指许嬷嬷吊着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萧屿也看到了,眉头微微蹙起。
“不小心脱臼了,”许嬷嬷看了萧屿一眼,轻描淡写地揭过,“不妨事的。”
萧屿知道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碍于阿碗以及别的闲杂人等在,便没多问。
阿碗赶忙道:“那许嬷嬷你好生歇着,可别不小心再磕碰着了。”
“没事,我不动手的——”许嬷嬷笑,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我可得活得好好的!”
阿碗是不太懂她有什么复杂的心绪的,不过她的确很好奇:“许嬷嬷你以前便是在这院子里吗?”毕竟看她指使别人指使得很顺手的样子。
“许嬷嬷你是打哪来的呀?”不等许嬷嬷回答,阿碗又继续问,“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如果萧屿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上辈子她一次都没见过的。
许嬷嬷瞥了萧屿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不过她自己并不了解阿碗,因此便先只挑了些能说的跟阿碗说,因为提及过世的梁霈,许嬷嬷声音很低:“奴婢以前是先夫人身边的人,夫人过世之后便一直跟在少爷身边,替少爷管着各种事的……前几日是先夫人的忌日,奴婢到寺里给夫人点长明灯离开了几天……今儿刚回来,少夫人自然是没有见过我的。”
说罢许嬷嬷有些唏嘘——毕竟差点儿都回不来了。
阿碗倒是第一次知道前几日居然是萧屿母亲的忌日,愣了一瞬,不由自主的看向萧屿。
萧屿早偏头看向了别处,仿佛没听到许嬷嬷说的那些话一般。
阿碗没问,许嬷嬷便先替萧屿解释道:“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少爷似乎并不记得夫人已经过世这事一般……总觉得夫人过些时日便回来了……所以奴婢平日里便不在少爷跟前提起夫人。”
阿碗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如今想来,上辈子她虽然偶尔听到萧屿提起他的母亲,仿佛他口中的“母亲”好像的确是仍旧活在某一个地方只是一时没有回来所以见不到……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在萧屿跟前说过他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但他好像自动将那些话遮蔽住听不到一般。
阿碗汗颜——她上辈子也曾在心烦的时候为了摆脱他不让他跟着自己在他开口说“母亲说过”的时候,没好气地打断他,说过一些类似“你娘早死了”之类的气话……如今想想,真是罪过。
明明类似的话她也没少听,她本该比谁都清楚这种话多伤人——但有时候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拿这种话去刺伤别人……也不是,可能就是太清楚了,所以知道怎养才能扎得人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