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只盯着两碗粥却不动手,眉头还皱起,阿碗却误会了他的顾虑,连忙跟他解释:“这不是药,一点都不苦的!我知道小鱼你怕苦,我还特意加了糖进去的!”
萧屿闻言,更确认了阿碗果然跟他是一样的情况——若是说喊他乳名是个意外的话,这才第一天,两人几乎没有过交流就知道“他”喜欢甜食,这拿巧合说不过去吧?
随即他又有些怔忪:他并不喜欢甜食,或者说,如今的他一点都不喜欢甜食,至少是……七岁之后,他便不喜欢甜食了。
喜欢甜食的,是七岁之前的他,是丧母之前的他。
外边都说他摔伤了脑子变成了傻子,但只有他最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没有变傻,只是不知何故,他似乎困在了七岁之前的某一天,因为他总记着,母亲是有事出去了一趟,暂时将他送回了府上,他每天都在数着,每天都觉得,母亲过两日便回来。
然而这个“两日”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在往前走,他会认识新认识的人,每一天发生的事他也能记住,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可是那“两日”却始终是过不完。
他被困在了六七岁某一天,循环反复,没办法挣脱。
他不是傻子,只不过是变成了六七岁心性的他,但是六七岁的身躯里装着六七岁的他不会显得怪异,但十六七的身体里装着六七岁的心的话……便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
六七岁的他,喜欢甜食,喜欢身边所有人,相信身边的都是好人,相信母亲只是出门几日,相信母亲很快便会回来……但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场火吞没了,当血脉亲情都变得不可信的时候,这个世间便没有什么是值得他交付真心了。
就像他“傻”掉的这些年里,做过的那些傻事一样——他可以说“傻”的不是他,只是他长大的躯壳里六七岁的他,可是他也不能完全否认,那就是他,发生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他不能阻止那个六七岁的自己,看他被人骗被人欺辱撞得头破血流,转头却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又还是傻傻地相信别人,然后再被利用再被抛弃。
但这次不会了,他已经“醒”来了。
阿碗见他发呆了好久也没动,抬手将其中一碗往他跟前推了推:“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送饭进来,先将就着吃些。”
萧屿垂眸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粥,摇了摇头,刚想拒绝,奈何许久未进食的身体不听话,肚子不争气鸣叫了一声。
他觉得有些丢脸,阿碗却没想那么多,将碗往他跟前再推近一些。
反正已经丢脸了,萧屿也没有什么宁死不吃阿碗做的东西的所谓“气节”——再说了,粥虽是阿碗做的,但是材料本就是他院中的。
不过……萧屿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一碗以及阿碗面前的那一碗——她这般殷勤,不会是有诈吧?难不成真在里边下了毒?
他不放心,将面前的碗推开些,指着阿碗跟前的那一碗:“我想要你那一碗。”
阿碗不疑有他,不过还是拒绝了:“你那一碗我多加了糖。”
是多加了糖还是多加了些别的东西?萧屿垂眸,更不敢用了,依旧指着阿碗那一碗道:“我就想要你那一碗。”
阿碗不太理解:“为什么?”
是他做得太明显让她起了疑心吗?萧屿心中慌乱了一瞬,索性睁眼说瞎话道:“你那一碗看起来比较好吃。”
阿碗仔细看了看两碗粥,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不过想想自己小时候的确也是看别人碗中的东西永远比自己碗中的丰盛,点了点头,将两碗粥对换,不过还是促狭道:“那你可别后悔。”她原本的那一碗虽然也加了糖,但只加了一点。
听得她这样说,萧屿疑心又起,阿碗这般爽快地换了,不会是有“先见之明”预感到他肯定要交换,所以事先做了准备,真正下了药的其实就是被自己换过来的这碗吧?
阿碗见他还是不吃,以为他后悔了,又道:“要不我们还是换回来?”
果然有问题还是原本要给他的那一碗吧?萧屿心中惊疑不定,看着两只碗感觉两碗都是有问题的,换和不换都不安心,最终还是摇摇头,看着阿碗:“你先吃。”
阿碗以为他是怕自己饿着了,朝他笑笑:“好,我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