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晚风凛冽,柳含章拢紧大衣领口,一面接听着电话,一面隔着阳台玻璃遥遥看向饭厅里的两人。
也不怪她这个当姐姐的过分操心,陆衔月的吃饭状态属实令人担忧。
“排骨只剩两块了。”
谈翌抬指碰了碰餐碟的边缘,如是说。
陆衔月捏着筷子,低下眼眸,纤长乌黑的睫羽跟着垂落,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吃不下了。”他说。
谈翌手下动作微顿,目光落在陆衔月漂亮却没什么波澜的脸上,好端端的,心里像是被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轻蹭了一下。
他视线未移,循循善诱道,“最后一块。”
餐桌对面的人纹丝不动,低垂着眉眼,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迟迟不肯动筷。
陆衔月的“病症”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
谈翌也明白“堵不如疏,疏不如引”的道理,过度逼迫和放之任之都不是良策。
他侧身望去,阳台上的短发女人倚靠在栏杆上,背身看着楼外的方向,无暇注意室内的情况。
陆衔月还在思考如何强迫自己吃完剩下的食物,尚未想到合适的办法,手中的筷子忽然间被人毫无预兆地拿走。
他听见谈翌低声说道,“下不为例。”
三分钟后。
柳含章接完电话回来,谈翌正在收拾碗筷,桌上的骨碟里只剩下了几枚干干净净的骨头。
她问,“吃完了?”
谈翌替陆衔月答,“吃完了。”
柳含章没发现什么异常,满意地点点头,她刚解决好工作上的事情,又见陆衔月乖乖吃完了饭菜,心情不错,便从谈翌手里接过了碗筷,“我去洗。”
收拾好厨房以后,柳含章又招呼着陆衔月和谈翌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快过来看看我买的新年装饰,咱们分分工,应该很快就能布置好。”
陆衔月实在不想在家里放置多余的东西,忍不住轻轻皱眉,“一定要放在我这里吗?”
柳含章剪开包装袋,拿出红红火火的中国结放在掌心里欣赏,理所应当地说道,“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气氛,你这家里冷冷清清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不得买点东西装点一下?”
说完,不等陆衔月拒绝,柳含章就径直往他手里塞了一叠灯笼。
“把这些都拆开弄好,一会儿挂在盆栽上,到时候看着喜气洋洋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陆衔月看向摆满茶几的对联、挂画、冰箱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次知道过节的装饰品竟然有这么多花样。
一旁的谈翌席地而坐,长腿屈在茶几下显得有点委屈,他摆弄着一个挂满柿子的树枝,插花似的把树枝错落有致地放进花瓶里,树枝上还系了写满祝福语的卡片和条幅。
这摆件和他的衣服一样喜庆。
不一会儿,谈翌将插好的“柿柿如意”花瓶放到了茶几上,手肘不小心碰落一张卡片。
“这是什么……”
那张“卡片”的形状颜色都和其他的不太一样,谈翌捡起来一看。
“陆衔月?”
陆衔月低头试着组装灯笼,以为他在叫自己,下意识回答,“做什么?”
谈翌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来。
柳含章也凑过去一看,想了起来,“噢,我碰上了买相框送相片的活动,就顺便让店家打印了一张你的照片,相框就在小翌手边的袋子里。”
陆衔月:“……”
柳含章拿起相片看了半晌又放了回去,颇为感慨地说道,“还是以前更可爱。”
相片上的陆衔月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精致又好看,眉眼间有几分难掩的青涩,风吹起他乌黑的额发,他望向镜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完全看不出几年后会变成现在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谈翌从袋子里拿出相框,将相片小心放了进去,心想原来他并不是从小就这样。
陆衔月对自己十年前的照片不感兴趣,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让人看来看去的。
谈翌随手将相框立在茶几上,和那只喜气洋洋的花瓶放在一起,反复欣赏。
陆衔月见状,冷漠地将相框倒扣在了桌面上。
谈翌不由得挑了挑眉,对上陆衔月的视线,觉得对方的举动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不给看?”
陆衔月还在摆弄灯笼的内芯,始终找不到开关的卡扣,他被一个灯笼给难住了,头也不抬,冷声道,“照片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下一秒,一只匀称修长的手伸了过来,灵巧地拨弄了几下灯罩,调整好灯笼的形状,随后轻轻一碰灯笼骨架后的卡扣,红彤彤的灯笼瞬间就亮了起来。
灯光映亮谈翌总是含笑的眼眸,琉璃棕一般的瞳色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像这样,是不是很简单?”
谈翌在示范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陆衔月不喜欢任何肢体接触,被他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直接把东西全扔给他。
“那你来。”
柳含章挂好中国结后,转头就看到这一幕,她双手抱臂,教训道,“昭昭,不许欺负小翌。”
陆衔月:“……”他没有。
谈翌好脾气地接过灯笼,一盏盏地整理好,最后把自己带来的花灯也挂上了窗檐,上面还写着“平安健康”“万事顺遂”的祝愿。
陆衔月没阻止他夹带私货的行为,想起了病房里那名女孩。
花灯和窗花大抵是他们两人一起做的,成品倒是比想象中更精致一些,和买来的应当也没太大区别,玻璃上的牡丹纹窗花更是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