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从未如此担心过一个人的安危,尽管他说他没事,可还是不住地心疼——是害怕吗?害怕什么?又为什么害怕?
复杂的情绪不断翻涌,虽是如实回答了警方的审问,却明显心不在焉。好几次林远枫带着关心看向他、问候他,满腹言语竟一个字也道不出来,而只是低头沉默。
他这应该是第一次遇到极端情况吧?林远枫想,小刺猬受了惊吓,还是先不说了。
这天他们都很晚才回家,苏然下午出门时跟许荟打了声招呼,不过没说什么时候回,许荟得知他是跟林远枫一起后便没说什么,待他回来天已全黑,进门时她还略带欣喜地问:“去哪儿玩了?吃饭了吗?现在饿不饿?”
“去了公园,沿路买了点吃的,不饿。”随即苏然走进房间,并把门关上。
许荟听出他有情绪,以为是跟人家闹矛盾了,叹了口气,心道:让他们自己去消化解决吧。
苏然其实什么都没吃,却也什么都吃不下,坐在床上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欲哭无泪。
没开灯,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下,他点开一看,是林远枫发来的消息——
【枫子】:抱歉,是我太过执着,也是我太过冲动,刺激到了他,才致此局面。
苏然想到怒不可遏的林远枫和他那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右手,顿时泪崩,无声地掩面哭泣。
明明你已经不再要求我陪你出去、是我又提起,明明是卫强胡说八道又添油加醋,是他有错在先,你怎么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
他不知道林远枫和卫强在初中时有没有过瓜葛——或许是有的,但今天卫强提及的往事无一例外都跟自己有关,包括上次林远枫对他大打出手,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和声誉——没人知道那是林远枫家,他也没出现在照片中,他那么做,的确是因为自己。
卫强从小到大说过很多真话,也说过很多假话,而今天他说的那些亦有真有假,苏然无法判断 。
亲晕是假的,勾搭也是假的,但他和林远枫关系近、甚至是亲密是真的,可这份情到底是不是那方面的喜欢呢?
他瞥了眼屏幕,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林远枫的头像,发现了他以前完全不知道的东西——原来在那颗流星周围的漆黑中,有许多细小的闪着微光的星星。
那颗流星是那么的耀眼,以至其他同样在发光的星星都因此而黯淡。
——“因为你很好啊。”
——“你好可爱。”
——“这不是怕你冷么?”
——“看着浑身是刺、谁碰扎谁,实际上软得一塌糊涂。”
一瞬间,苏然好像看出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心底泛上一股酸涩,某个念头直冲大脑:如果可以,他想成为他心中最亮的那颗星。
他默默改了给林远枫的备注,并回道:不怪你,是他疯了。
然后紧接着问:你手怎么样?
【枫哥哥】:没事,还能写字。
我是问你还疼不疼啊。
心有灵犀地,林远枫又说:不疼,别担心。
他对自己好,是出于喜欢,还是恩情?
可自己并没有为他做什么,更多的是他自己的觉悟和努力,说是报恩,值得他这样保护我吗?
问,还是不问?
苏然内心非常纠结,虽然他之前问过,但那只是心不在焉的玩笑,而林远枫的回答是否定的,又是模糊的,好像逻辑无误,可又推不出他的想法和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怕自己想多,更怕失去,他最终选择先将这份情藏于心中。
然:如果你初中三年都在石英,亲晕的事你应该听过。
【枫哥哥】:我不信。
然:的确是假的,但很多人都误会了。
然:全都是那个傻逼的功劳。
苏然和孙柚一自小就玩得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依旧维持着纯洁的朋友关系,但总有人不信。
那时卫强和苏然关系很近,他问过苏然是不是和孙柚一在一起了,被否认;又去问孙柚一,仍被否认。
然后卫强便背地里与人议论,说两人不是情侣却亲密无间,不清不楚,有损形象和道德。
也有知情人表示,他们是发小,从小就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卫强不服,口出狂言道:“像孙柚一这样纯真的女生根本看不出苏然是在吊着她。别看他们现在暧昧,以后苏然玩累了八成会甩了她。”
话说得很难听,有人告诉了当时不在场的苏然,还劝他趁早与卫强说清楚并尽快与之断交,苏然很冷静地回答说:“我跟他谈谈。”
“卫强,我说过我跟孙柚一从小就玩得好,我们两个对对方都没有那个意思,你以后别再说我们有什么了。”
他知道卫强自尊心强,所以没说让他道歉,只要求他别再到处散播谣言。
可是卫强拒不承认,骂道:“操,哪个傻逼这么跟你说的?我都问过你了,你也说过没有,我还到处说我有意思吗?苏然,你再这样我们就没信任了,绝交!”
苏然半信半疑,暂时没有深究,跟卫强的关系也就那样,直到后来他亲耳听见卫强造谣他和孙柚一,他才决心不与他来往。
那时候临近孙柚一生日,她的好友都在给她准备生日祝福和礼物,苏然也不例外。生日当天是周末,孙柚一邀请了很多人参加他的生日会,有校内的,也有校外的,其中女生占大多数。
天气有些热,即使酒店内有空调,人多而热闹,孙柚一又好动,游戏环节时非常热,下场在一旁休息时直对着空调吹。
都在一个包间,苏然坐在沙发上注意到她这一行为,提醒道:“柚子,你这样会感冒的。”
“可是我好热啊。”孙柚一朝他眨眨眼,以示请求,“我就吹一会儿。”
苏然看了眼温度——16℃。他记得原来是24℃。
“可以了吧?温度这么低,再吹你真的会病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她把温度调回24℃,走到苏然旁边坐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邀请卫强吗?”
苏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回答“不知道”。
“他这个人吧,有的时候挺好的,有的时候又很倔,甚至有点偏激。”孙柚一顿了顿,接着说,“最主要是,他很没分寸感。前两天我在想邀请名单,我正在纸上写名字呢,他突然凑近我大着嗓门说‘在干什么呢’,吓了我一跳,先警告他别离我这么近,然后再跟他说我在干什么。”
“好像从我皱眉说他开始,他脸色就不太好,还要我把名单给他看,他看的单子上没有他的名字,就质问我为什么没有他。”
“其实我当时还没写完,本来他在我考虑之列的,看他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你必须邀请我’。”
“我想这是我的生日会,我想邀谁就邀谁,他凭什么这么横?”
苏然插了一嘴:“也许他想在你生日会上给你个惊喜呢?”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孙柚一吐槽道,“小学六年级,有一天他说送我个礼物,结果他送了我一个惊吓盲盒——我当时不知道,以为里面是什么正经东西,打开一看,一个鬼一样的玩具弹了出来,我都要被吓死了,那东西还差点砸我脸上。”
“那个时候我跟他关系一般,事情发生后非常生气,他跟我道了歉,但之后他到处跟人说我胆小。”
“我非常无语,之后再提起他说他不记得,但他还是说了对不起,所以我暂时原谅了他。”
苏然总结道:“他的恶作剧给你造成了伤害,而他当时问你的态度也不好,所以你没邀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