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佑许想不明白,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明白“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
“但是你吃了会胃疼?”
陆瑶手指摇了摇:“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某一个胃疼,还是因为所有的混在一起才胃疼,或者是吃太多了才胃疼的?”
黎佑许面色不虞,“那你是还想用控制变量法确认一下到底是哪家垃圾害你胃疼?然后下次只避开他家?”
“不行吗?”
黎佑许的表情显然不认同,“……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再给你买了。”
陆瑶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撒娇说什么让他下次再给她带之类的话。但黎佑许从她的眼神和挑眉的表情里读到了——
“那就不用您操心了,我想吃自己会买”。
凌晨三点,输液室内灯火通明,映得陆瑶的脸色几乎透明,唇色浅淡。眼看着陆瑶昏昏欲睡,但因为光线太过明亮而皱眉。黎佑许左看右看,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摊开,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盖到陆瑶脸上。
没什么重量的布料随着呼吸浅浅起伏,陆瑶立刻坐直了些,轻飘飘的手帕顺着动作无声滑落。
她看着掉落在膝盖上的浅色格纹手帕,满脸无语。
“在医院呢,这吉利吗?”
黎佑许看了看陆瑶头顶的输液瓶,还有大半瓶,他小声道,“我去方嘉病房拿外套给你,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转头就走,身后却传来轻微的阻力。
陆瑶抬手拉住他卫衣下摆,见他仍背对着,便又拽了拽,直到黎佑许转过身来,低头看她。
眼神对上,她立刻收回手,挪开视线,嘀咕着,“拿什么外套,就这么一小瓶,很快就打完了。”
“明天还上班?”
陆瑶反应迟钝般“嗯?”了一声,接着又肯定的“嗯!”,打了个哈欠,眼角湿润,“要上的。你不也得上学?”
“那方嘉呢?”
管他干嘛。
要不是为了任务她才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随便啊,找护工或者转院回去都行。方嘉好像更想回去。无所谓,反正任……”她想说“任务已经完成”,差点说漏嘴,连忙改了个调,“……人又没什么事。”
凌晨的输液室并没有几个人,空位置很多。黎佑许坐到陆瑶旁边,抬手轻轻将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感受她放松倚到肩膀上的重量,大手往上,遮住她的眼睛。
眼前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她靠在他肩膀闭上眼,轻轻地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睡吧,天亮了我叫醒你。”
液体匀速滴落,穿过长长的透明管道通过静脉输入体内,液体的温度让陆瑶的手也变得冰凉。黎佑许见她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将陆瑶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拇指轻轻蹭了下她的手腕。
黎佑许原本也想靠着睡会儿的,但他看到前排椅子扶手处夹的一张名片,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动作轻轻地、在不挪动肩膀的情况下拿起那张名片,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打开手机扫描上边的二维码添加好友。
他看着对方即使凌晨也秒通过并打招呼,满意地点了点头,动动手指给对面发消息。
“你好,我要找护工。Z市第一人民医院,今天早上能到岗吗?”
“不能的话,加钱。总之六点我就要看到人。”
看到对方回过来的肯定答复,他冷嗤一声。
想转院回去?
没门。
*
陆瑶睡了很黑很沉的一觉,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拔的针——忽略脖子有点疼的话,醒来堪称神清气爽。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的时候揉了揉脖子,准备和黎佑许回病房,打算跟方嘉打个招呼就回去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然后方嘉想转院或是再住几天都随他的便。
却看到黎佑许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个明显的名字叫做——
不怀好意。
才六点多,病房楼已经恢复了活力。出门买早餐的陪护家属,来来回回抽血的护士,以及挨个房间打扫的保洁,热闹得不像是天刚蒙蒙亮的样子。
绕过发出轰鸣声的清扫车来到病房时,陆瑶才明白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病房里除方嘉之外,又多了一个大姨。她头发挽得整齐,衣服朴素干净,很壮,风风火火特别有劲的样子。
看起来能单手把方嘉抱起来……的程度。
方嘉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脸色却好像更憔悴了。从医院食堂买来的粥和包子被放在床头,大姨站在病床边,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
上厕所。
“早上起床不上厕所哪行嘞,毒素都憋在身体里,会被再吸收的,对身体不好!大姨扶你去,你不用害羞,大姨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没见过……”
看着方嘉脸色不对,大姨又连忙找补,“姨不看,姨扶你进去就出来。小伙子你真不用不好意思,大姨来就是伺候你的……”
保洁拎着拖把来打扫这间病房,黎佑许拉着陆瑶往后退了一步。昨天原本放在墙角处的两个一模一样的果篮,被摆到茶几上排排坐,鲜亮的蝴蝶结丝带映得方嘉的脸色更加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