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明弈的话一般,底下跪着的那人忽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哀求道:“二叔要怎么罚怎么骂都行,只求您先把令牌给我,让我去请大夫。我娘的情况,真的拖不得了。”
被称作二叔的勇平伯却没有给令牌,反而责骂道:“你当我们家还是从前的忠勇侯府吗?现在谁还会认我们陆家的一块牌子?”
“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去,撞在护城军跟前,有几个脑袋够他们砍的?”
“你也别说我不关心你娘的死活,此刻距离天亮也不过两个时辰,那时再去请大夫,岂不好?”
“等不了了,二叔。”青年人悲声道,“我娘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
“明太医就住在这青竹巷里,过去不过一刻钟。你放我出去,我不会让护城军的人发现的。”
“令牌只是以防外一,不一定会用到。”
“假使真出现了您担心的情况,我会一力承担,绝不拖累家里。”
“你说不拖累就不拖累?”上首的人压低声音吼道,“陆家本就被圣上厌弃,动辄得咎,没错都能被寻出三分晦气。”
“你撞到护城军手中,你的命保不住,我们也难逃一个连坐。”
陆淮熙母亲的情况,想是真的不大好。他见恳求无果,没有再继续哀求,而是猛地挣开背后的两名家丁,转身就要冲出门去。
“快拦下他!”勇平伯厉声喝道。
四周的家丁齐声向前,团团将陆淮熙围住,就要去拿他。
陆淮熙一掌拍开拦在面前的家丁,脚步不停,直往大门冲去。
两方人霎时打成了一片。
“呀,还是个练家子。”凤婵音意外道。
明弈应道:“陆家的子弟,多少应该都是习过武的。”
凤婵音摇了摇头,点评道:“他动作间处处留有余地,不肯下狠手。那些家丁虽然身手不及他,但挡不住人多势众,这架还有得打。”
“也不知他口中的那个娘,还能等他多久。”
说着,又预测道,“他们动静闹得这么大,早晚要把护城军引过来。”
底下的叔侄俩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见陆淮熙动作间招式越发凌厉,虽然依旧顾忌着,没有伤人性命,但却能把家丁们打个重伤。
台上的勇平伯也不愿院中继续闹腾下去,他几步跃下台阶,伸手夺过旁边家丁手中的棍子,趁陆淮熙与家丁交手之际,跃至半空,高举手中的棍子,蓄势对准他的肩背就是狠狠一击。
这一击力道十足,丝毫没有留有余力,陆淮熙被打得往下一跌,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但他根本来不及去感受痛处,勇平伯的第二棍带着呼啸声已经紧跟而下,这一棍要是打中,就算不把人打残,也能把人打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情急之下,陆淮熙闪躲不开,只能徒手去挡,格挡之际,他已经预感今晚要落个手骨断裂的下场。
可他预想中的这一棍最终却没有落下,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石子从远处射来,携带者极强的内劲,将勇平伯手中的木棍打偏在地。
石子在围墙和地砖上反复撞击之后,又骨碌碌地滚到了陆淮熙的脚边。
可此时没人在意这块小石头,陆家的所有人都同时望向石子射来的方向,陆鹤年厉声喝道:“什么人!”
凤婵音一击得中,立刻就跑,一边跑一边鄙视道:“背后偷袭,简直无耻。”
“以大欺小,更无耻。”
“以多欺寡,实在无耻。”
明弈听她一连三个“无耻”,可以想见她心中是如何地愤愤不平,不由笑道:“你还挺有侠义之心。”
他欣慰地想,这下看着就不像土匪,像一个真正的女侠了。
凤婵音将他送至明宅,自得道:“那是。”
“我不仅有侠义心肠,还有菩萨心肠呢。”说着,她拿出一块物事放到明弈手中,道,“护城军不认他们陆家的牌子,但应该还认我们凤家的牌子。”
“你拿着这个,若是那陆淮熙能闯出陆家,求到你家门前,看在他还算有孝心的份上,就请你叔父去替他母亲看一看吧。”
“这是我大伯家文信侯府的令牌。我朝律令,病急求医犯宵禁者,可酌情减轻处罚。陆家求医的事由,再加上这块牌子,应该能抵消触犯宵禁的罪责。”
明弈打量着手中的令牌,立时反应过来道:“原来你早就留着后手。你身上带着这块牌子,就算我们被护城军发现,你也能以此脱身。”
“刚才在南城街上,全是在逗着我玩儿呢!”
被看穿了,凤婵音心虚地望了望天,看了看地,最后留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就溜之大吉了。
明弈都没来得及说句道别的话,人就不见了。他徒劳地往前追了两步,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没说什么,走那么急。”
……
勇平伯府。
陆淮熙眼见出手相助的黑衣人已经离开,立时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时机,趁着其他人还没回过神,他伸手捡过掉落一旁的石块,接着助跑两步,使出轻功,从家丁的头顶飞跃而过,攀过院墙翻了出去。
他一边往明宅的方向跑,一边举起手中的“石块”打量,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块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