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弈的一句话,引起了凤婵音的无数猜疑,她沉思良久,倏然惊觉,她居然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恶意揣测了一个对她有恩的人。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是因为乍然下山,心中不安,所以过于谨小慎微了吗?
或者是因为刺客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幕后之人依旧隐藏在暗处时刻威胁着她,所以她对每个人都心有提防。
又或者,是父亲和母亲的隐瞒,让她不敢再对旁人交付信任?
这是不对的,凤婵音在心中告诉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用恶意去回报对自己付出善意的人,都是不对的。
她看着明弈真诚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撒谎哄骗他,而是坦诚道:“是,我想通过赵十六找一个人,这个人是个赌徒,由赵十六这样的地头蛇去找,会容易许多。”
“所以,我今日邀你出来,其实是存了一份借由你来认识他的心思,如果冒犯到了你,我同你道歉。”
“或者,如果你实在气不过,不想同我继续往来,我也不会怪你。”
“毕竟,是我没有待人以诚。”
“对了。”她又道,“我之前去聚宝斋找过那个赌徒,还见到了聚宝斋的少东家沈万金。”
“所以他昨日说我面熟,并不是在胡说,反而是我行事不够坦荡,有愧于他。”
明弈没想到他只是随便一问,却引出了凤婵音的这么一番剖白。他心里又是惊讶又是错愕,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看得出来,凤婵音因为这件事情,心里是颇不好受的,她过去,应该是一个对朋友一直真诚以待的人。
所以此刻,她为她利用了他,欺骗了沈万金,而感到非常自责。
明弈回想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于是问道:“万金曾说,他在赌坊认识了一个同病相怜的小兄弟,名叫时因。”
“难道那个人,就是你?”
凤婵音点头道:“是我,我在明月观时,取了一个道号,叫作因时,所以在外就用了时因这个化名。”
“他还和你提过我?他是怎么说的?他察觉到我是个骗子了吗?”
恰恰相反,沈万金不仅一点没发现被骗了,还对凤婵音赞不绝口,说和她万分投缘。
一想到沈万金被凤婵音骗得团团转,明弈就忍不住想笑,一点都没为好兄弟感到伤心。
他不禁感叹,缘分真是好生奇妙,凤婵音和沈万金居然之前就认识,两人还颇为投契。
虽然其中夹杂了一些谎言和隐情,但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才是缘分的起因呢?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他欣赏的人,彼此之间也很处得来。
明弈一边感叹,一边回答凤婵音道:“他对你,赞不绝口。”
“说你小小年纪就志向远大,敢想敢做,知道走凤丞相的路子。”
“只可惜时运不济,遇到了骗子,丢失了重要的宝贝。”
“他说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躲先生布置的功课,连自己真正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说你年龄虽小,却是个明白人,早早地就敢拿着家里的宝贝去谋大前程。”
一面说,明弈一面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若知道,他的时小兄弟,对他没一句真话,怕是要把自己关在小茶室里,哭上三天三夜!”
凤婵音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更加愧疚了。
她抱着利用人的心思,故意接近沈万金,句句话都在骗他,但人家沈万金却对她赞赏有加,她可真是个小人。
她垂头丧气地悔道:“人以诚心待我,我也该以诚心待人,我这样遮遮掩掩的,真是愧对他的赞誉。”
明弈见她是真的难受,赶忙安慰道:“我相信,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这样做的。”
“万金不是个心窄的人,只要解释清楚了,他不会怪你的。”
凤婵音捂脸道:“我已经错过最佳的解释机会了,昨日他认出我,我又知道他是你的朋友的时候,就该向他坦白身份的。”
“可我却再次骗了他,还拉着你一起对他说谎,我真是,没脸见他了。”
明弈笑着哄道:“呐,你也说了,现在我是你的同谋了,所以,他不见得会多责怪你,但一定会生我的气。”
“这样想,你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并没有。
凤婵音还是苦恼道:“你那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帮我说谎的,不知者不罪,你是没有错的。”
见这招转移责任的办法不管用,明弈只能换一个办法,道:“我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我们拿这个东西当作赔礼,真心诚意地去和他道歉,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凤婵音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明弈肯定地点点头。
凤婵音心中一动,试探道:“那你呢?你也一样吗?”
明弈茫然道:“我什么?”
凤婵音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我也利用了你,如果我拿你最喜欢的东西给你当赔礼,你也会原谅我,不再怪我了吗?”
又追问道,“你最喜欢什么?”
原来是打着这个小心思,明弈失笑道:“你看我像是在怪你的样子吗?”
是不像,不然也不会一直在替她想怎么取得沈万金的谅解。但是,不像归不像,这不是得确认一下吗?
现在确认好了,凤婵音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