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商”这个姓,明初就知道是商言湛的亲戚,商家人的能力强似乎是可以在血脉中流动的东西,明初对素未谋面的“商医生”没多少好奇,但充满信任。
她不需要看每个诊室门口墙上的简介,只需要静静等待。
等到明初在护士带引下进入诊室,等到她依照医生助手的指示在治疗椅上躺下来。
明初才开始后悔。
后悔没在进入诊室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一遍墙上的简介。
明初闭着嘴,无论医生助理怎么指示,她都不肯张开嘴。
她不张嘴,但也没能力夺门而逃。
亲眼、近距离看见不久前才因为银杏叶而在记忆中重新鲜活的人,明初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僵硬地躺在治疗椅上,梗着脖子抬眼看向那位“商医生”。
不要告诉她,是因为姓商的男的都跟某人长得像,所以这位医生也长得像她记忆中的某人。
她头顶上方,用口罩遮住半张脸,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的坏东西——
绝对是段淮本人。
他化成灰她都认得,更何况只是七年不见。
一旁的助理又出声催促。
商医生错开和明初交汇的视线,让助理先出去:“病人有些紧张,你过十分钟再进来。”
助理出去之前,听到女病人压低声音喊了商医生的名字。
“段淮。”
助理于是回头多看一眼,渐渐合拢的门缝里,商医生好像抬起手,修长干净的手指绕到耳后,取下了口罩。
门关严,隔出两人独处的空间。
段淮取下口罩,扔进垃圾桶,起身去洗手。通过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反光,他能看到明初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治疗椅里。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倔。
段淮低头冲掉手上的泡沫,嘴角无声上扬。
段淮向明初走来,明初憋着一口气瞪他的白大褂。段淮走到她旁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分。
段淮坐在了侧方的助理凳子上,脊梁骨松松地没有用力,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把用过的纸巾团好,扔进垃圾桶里。
明初余光瞥见纸团的轨迹,莫名想到高中时,篮球从这个坏东西手里飞出去的场景。
段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只有十分钟。
他偷来的,恍若幻梦般的课间十分钟。
明初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段淮礼尚往来,也喊出她的名字:“小刀。”
明初一听就炸,条件反射般从治疗椅上坐起,侧过身,正面朝向段淮:“不许那样喊我!”
段淮反问:“为什么不许?”
明初方才躺了许久,已经缓过劲来,冷笑着解答:“商医生,我跟你很熟吗?”
段淮低头沉思,然后抬头,看着明初清澈的、能透出无数情绪的双眼说:“如果不熟,你就不会喊我的名字了。”
“我没喊你的名字,”明初说,“你姓商,不姓段。”
段淮笑了几声。
“你比那个时候硬气多了,小刀同学。”
明初表面上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实则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双腿挪到治疗椅边,踩在地上。
段淮先她一步站起来,挡住她去路。
“再硬气,也不要和身体过不去。”段淮说,“听说你是因为牙疼才过来,具体哪个位置?”
明初见缝插针往外走,段淮游刃有余地拦住。
段淮个高腿长,明初和他玩你逃我截的游戏,真的玩不过。
段淮一开始还能颇有闲心陪明初玩玩猫捉耗子,诊室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杂乱无章,一个有条不紊。
玩着玩着,他意识到一件事。
段淮身上萦绕着的淡淡的和煦暖意消失,变得如冬风冷冽冻人,刺骨的凉。
他步步上前,明初只能步步后退,直到退到角落里,退无可退。
他的双眼在镜片后面闪着探究的光,低头观察角落里的明初时,侵略性快从镜片后溢出来:
“你怎么会认识商言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