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蝉挑眉,她记得林慧漪当时可是上了妆的,眉粉口脂香露一样都不少,且那些东西也都是宫里一并赐下来。
不挑剔他正头妻子,来挑剔她女儿来了是吧?
若是同六皇子生气,那就只能慢慢累积出越来越多的怒气,发不出也泄不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跟他计较,这已经成了她们三口的共识。
林玉蝉决定忍下这一桩,拉住女儿,要同她说些悄悄话:“若他胡来,不严重就尽量忍一忍,忍不了就大哭出声,请他停下。你怎么也是上过玉牒的,他若是吃了酒后不做人,你也不要一味忍耐,看着情况保重自身才重要。”
这话是屏退了说的,但蒋女史和几个宫女猜也猜得到她们母女俩悄悄说些什么,笑容满面答复道:“不必担心,夜里有宫人在屋外守着,后日还能回门再相见,咱们殿下是最温和守礼的人物,绝不会欺负小姑娘家。”
嗯?这话说的,更令她害怕了。
先不提赵彧究竟是怎么个缺德冒烟的人物,就说晚上有人在外面守着这一项,就足够让人难受了。赵彧要真对她做些什么,令柔暗想,她可能真的会甩他一嘴巴。
想到这,她就越发愁苦了,她之前说要娘给她演练一下那事,被她娘骂得狗血淋头,大声数落她是无知小儿信口胡诌。
什么嘛,从前让娘演示书法画作,娘从来不拒绝,怎么偏就这事特别?罢了,为了不给自己招罚,她就一味忍让着,不管他挑中哪样奇怪的姿势小册子,她奉陪就是,绝不还手。
吉时已到,这天的吉时要比前几日那次早不少,赵彧依旧是亲自来迎亲,却不像那天一样带着众多亲卫和世家子随侍,也没有百姓跟随,更不用带兵开道。
十六日那天,赵彧先是到宗人府祭拜祖宗,告知成家,又从宫城正门走出,听陛下训话,而后才是由太常寺带领,一路风光着结亲成婚,又是在宫中举办婚仪,陛下亲临,受拜高堂。
令柔当然没这个待遇,就像是普通人家成婚那样,由新郎带着几个傧相,骑马戴花将她直接接到六皇子府成婚。屋里的几位都是人精,当然避开了谈论这些,心里却不由为这位脾气不错的美娇娘惋惜。
只有令柔不可惜了,她听说她的婚仪简单时大松一口气,若像表姐那样要在城中转两圈,又要到宫里成婚谢恩,那真是能把人活活累死。
赵彧就在门口等着,姜晏执起女儿一只手,将蒙着头的女儿带向那人。
令柔虽瘦弱,身量却不矮,穿着高鞋戴头冠就更显高,几乎与赵彧只差半头,一身水红色锦缎将身子衬得玲珑。
虽看不清她的脸,赵彧仍很高兴。这是他自认识她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从此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天命眷顾他,让他一次又一次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今日不算热闹,钦天监定的吉时太早,收拾妆发太紧急,于是姜家便谢绝了热情的女客们,皇子府那边也一样,前些日子已贺过皇子成婚,于是这次便冷落些,来得都是次一流的宾客。
陛下不在,于是只拜过天地便罢,令柔很配合,都到这时候了也没有什么耍脾气的必要。
坐到婚床上,身旁有几位不认识的女官和宫女押着,她也不敢放肆,甚至连撩起盖头一角都不被允许,于是也只能端坐着,把腿都坐麻了。
“你们都下去吧。”赵彧的声音响起,屋里的人都一惊。
这才多久?天都还没黑,殿下竟这么着急?
“殿下,我不是不遵从您,只是规矩不许新婚夜无人跟着。”
“规矩是人定的,本殿下的话,比规矩更重!”赵彧说完,又道:“正妃成婚时,室内一样无人跟着,这非先例,你们都下去吧。”
“殿下,别的都无妨,就是这元帕,您一定要用上。”
元帕?她娘讲过,到时上面会有血,不过也没细说是什么血,让赵彧放吧,她才不想有伤口!
侍奉的人都出去了,在门外等候着。
令柔感到盖头一角被掀起,她有些期待,终于能解了这烦人玩意儿了!可这一角又被放下,他又换了一角去掀,又放下,又再来。
令柔被折腾得没脾气,想大声怒骂赵彧,这人是不是有病?
等到她终于不期待了,盖头才被彻底揭开。赵彧欣赏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婚服图样,这一身白皙的肌肤,与水红色的锦袍相得益彰,甚至让他感觉她身上的肌肤,能比锦缎更丝滑。
令柔被他盯得不舒服,不怪她那次将他与郑植作比,实在是他们两个太像,尤其是此时的眼神,像极了一个猎户在上下打量着猎物。
“你要把我剥皮做围脖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逗笑了赵彧。
“这怎么说?”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像在看一只待宰的兔子。”
赵彧哈哈大笑,她怎么这样可爱,让他想不爱她也不行。
赵彧低沉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兔子可比你好抓多了,你应当是一只白狐,一只孔雀,说你是只雌鹰都比说你是兔子合适。”
令柔皱眉,她不喜欢赵彧离她这样近,不过她也只能忍着了。
“殿下,你说的这几样动物一点共同点都无。”
“白狐狡猾,孔雀美丽,雌鹰顽强,这些都是你,都像你的样子。”
令柔缄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感受着赵彧的手,似乎要开始解她衣扣子,她下意识避开,赵彧双手一顿,不再继续施为。
“夜还未至,我只是想要你松快松快。”
“我叫紫云来帮忙。”
“这是我们婚房,方才那几人是不得不让她们进来,从此刻开始,不要有任何外人再进来了。”
哪有这样的规矩?令柔愣住,不懂他。
“傻姑娘,你细细看一看这屋子,就不觉有什么特别?”
令柔闻言去看,越看越是熟悉,这竟都是老物件,黄花梨木梳妆台、红木小茶桌、珊瑚珠帘……,是她在凉州的闺房,他费了大力,就为复刻她的房间?有毛病啊这人。
“在林家时,你说你没了娘亲就睡不着,我想着,若能在你熟悉的环境里,也能舒服不少。柔儿,我要尽我一切努力你讨你欢心。”
柔儿不好说,柔儿面露难色。
她根本不怀念自己闺房,睡不着的鬼话也是浑说用来蒙骗他的!谁会为了一句戏言如此大动干戈?
这人与其绞尽脑汁想给她惊喜,不如真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些是她心里话,面上却只有“多谢殿下用心”。
“这套嫁衣由我收着,头冠算是我给你的嫁妆,由你留着。红翡不算难寻,但百来颗同样大的珍珠是难得的珍品,你好好存着,这一套不好戴出门,就请巧手工匠来打首饰,能打出一整套来。”
“多谢殿下。”
“我为你拆冠,衣裳由你自己脱。”
“多谢殿下。”
连着听了三句多谢殿下,赵彧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但莫名地,看她因他而不高兴,他反而有种隐秘的快感。
为她摘冠,梳头,他虽从未做过这些,但动作慢,动手细致,总也不会弄痛她。赵彧执起白玉骨梳,为她轻轻梳发。
她有一头茂密鸦发,这赵彧知道,但从未见过她完全披发的样子,足以完全包住她的头,将雪白的小脸覆盖地只剩一点。
这样的绝色,若是没有他掺和,难道她就能顺利地跟着顾宁安跑到天涯海角吗?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恶少劣绅想抢夺她?没有他也有别人,那还不如便宜了他,至少他是普天下最尊贵的人物之一,又真心实意对她。
他一点一点将她头发梳理整齐,拿一根红色发带将那大片鸦发轻轻整束好,他听说过,若将新嫁娘的头发根根理顺,那就是说她这一生都要顺利,没有烦恼。
她把自己脱到只剩一层中衣,就不再继续脱了。
按照她娘教导,她现在应该躺到床上去,等着赵彧对她做些什么。令柔拿眼神示意他,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快些过来。
赵彧无奈,只好也自行脱掉衣裳,来到那傻姑娘身边,问道:
“你知不知什么是夫妻敦伦?”
“知道,我娘和蒋女史都教过的。”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仍像是个小孩子。
“那你应当?”
“妾听殿下的。”
赵彧无奈,他昨晚想的最坏的结果是她反抗激烈,却未料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这姜家究竟是怎么教的孩子,忒呆了。
赵彧翻身,附在令柔身旁。她感受到男人气息,一下子闭上眼眸,无论之前说得也多么勇敢无畏,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惊慌害怕。
令柔连害怕的样子都准备出来了,赵彧却不配合,只是轻吻她额头、鼻尖,又轻略过嘴唇。
开始了吗?令柔更紧张,更难受。
“柔儿,别害怕,我们今晚什么都不做,聊聊天好吗?”
好哦!令柔眼神一下亮起,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了,她没想到还能这样度过这一晚。
“我等你心甘情愿那一刻,我相信不会太远。”
你等吧,下辈子你都等不到,令柔狠狠腹诽,面上却装得感激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