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刀起身道:“刚过卯时,二位身体尚虚,就歇着罢。至于乔小姐的心愿,就由在下传达给主子,他若不应我再回禀小姐。温公子,你刚恢复没多久,就随我与小姐告辞,趁天明前补补觉吧。”
窗外竟才依稀有线晨光而已,乔婉眠一怔,叫住刃刀,“刃刀,我昏迷时大人一直守着?”
刃刀终于露出丝笑,正色:“是。大人担心得厉害,即刻就派人去宿城请启束师父过来,若不出意外,今个日落前他与桑耳就会赶到。”
乔婉眠心里暖暖涨涨,像有小嫩芽轻轻拱着心墙,她面有愧色,“小病罢了,只是一时不适,不该为我耽误行程。更不应辛苦启束与桑耳,现下能派人拦他们吗?”
刃刀道:“小姐不用多虑,原本主子就改了计划,要在这停留两日,他们来了也热闹。”
“原来如此。那我们为何要在此停留?”
刃刀着急将温渐言带出去,打马虎眼:“在下不知,小姐可以见到主子后亲自问。”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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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眠安生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晌午才懵懵登登睁眼。
面前是梨儿放大的五官,她惊喜,“正要唤姑娘,姑娘就醒来了。方才萧大人遣人问姑娘恢复得怎样,可想随他在附近转转。”
乔婉眠吃得饱睡得足,心情明媚不少,看窗外高挂的秋阳和枝头颤颤的五彩叶子,心生向往,便要梨儿去应下萧越。
梳洗未完就有人敲门,“楼下已备好膳,小姐好了直接下去即可,还特别交代小姐不用急。”
梨儿加快挽发动作,很快送乔婉眠下楼吃饭。
楼下,萧越竟感到有些忐忑。
等到小丫鬟的脚步走近,他才状似无意地轻掀眼帘观察她的神色。
还好,是一如既往的明媚。她显然没有中那厮的离间计。
乔婉眠在楼梯口,也观察着萧越。
他穿了身土色粗旧布衣,但身姿挺拔气势不减。
像一杆缠着破布的银枪戳在又脏又破的驿站里,耀眼又夺目。
乔婉眠低头看看自己的墨绿直裰。
萧越这样打扮,难道是想与她衣着相配?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疑惑。
因为其他暗卫其实也都换了类似装扮,只是萧越实在引人注目,所以她才眼里只有他。
嗯,一定是这样的。
乔婉眠旋即明白过来,忍笑问:“大人这样打扮是要微服私访?”
萧越敏锐抬眸,“有问题?”
乔婉眠夹一块肉到碗里,道:“大人本身的气势穿什么都掩不住,怎么看都非富即贵,不会是寻常百姓。”
有道理。
萧越点头,问:“你有解决之法?”
“大人可会扮残疾?”
“残疾?”萧越一顿。
“对,就是缺胳膊少腿那种很明显的。大人太耀眼,加了残缺能接近些普通百姓。气质嘛,富贵贫穷都是装不来的,大人衣裳换成寻常富户就够了。届时你演衰败大族的坏脾气残疾公子,我演麻子脸小丫鬟,再有两个暗卫演家仆,真真假假,旁人定看不出破绽。”
萧越好奇,“你如何想到这些?”
乔婉眠道:“过往我常遇地痞骚扰,才试着换装出门。伪装次数多了,自然就想通些方法。大人是侯门公子,不知自己比普通百姓出众多少也正常。”
萧越心中熨贴,满意含笑:“好,就按你说的改。不过我今日心情不错,想演个温柔残疾公子。”
乔婉眠嫌弃看他:“会露馅吧。”
萧越两边嘴角竟同时同高度翘起,露出一个温柔有礼的微笑,眼里锋芒也掩住。
他胸有成竹:“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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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心中早有底,再见萧越时还是吓了一跳。
萧越果然是公子打扮,换了身蟹壳青云纹广袖圆领袍。
一只袖子里面被稻草之类的东西塞出了个胳膊的形状,但哪怕三岁稚童也看得出,萧越左边衣袖里没有手臂。
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乔婉眠由衷赞叹:“青出于蓝。”
萧越回身面对乔婉眠,“出发吧。”
一样缓慢带笑的语气,但少了他独特的调侃味道,多了看破后的淡然与通透,乔婉眠都能从这三个字里,听出“残疾萧越”的心碎过往。
乔婉眠诧异:“大人怎么做到的?”
萧越看着小丫鬟脸上只是多了几个粗糙点上的麻子,又恢复了傲慢:“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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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眠只作没听到,一上马车就躲得远远的。
萧越却大发慈悲,一路给她讲解如何将手臂藏起来和如何改变音调。
乔婉眠入神听了好久,车行半个时辰后,才想到问:“大人,这趟的任务是什么?”
萧越道:“我们下榻的驿站是西原通盛国内陆的第一站,理应繁华热闹,如今却破落至极,盖因林氏一族一直以保护镇西军军机为借口限制西原与外界联系。提前行动,就能察探他们想掩饰什么和为何遮掩。宿城的人恐怕已知道我病倒在驿站,必定想提前准备,好蒙上我的眼。”
“马上就到西原界碑了,附近十里的几个零散村落恐怕已有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