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到地面,他声音隐隐带着些哽咽:“是孙子不孝,要不是这次带上了何颂,都不晓得要给您烧点纸钱,您穷了一辈子,临了我还让您这些年在那边也受苦……”
池延萧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奶奶,此刻面对冰冷的墓碑,上面奶奶的遗容让他心中压抑的痛苦逐渐松动。
亦或是,身边是让他愿意展露脆弱一面的人。
何颂默默听着,没有打断池延萧和奶奶说话。
花了一会儿时间烧完了纸,何颂才提醒:“哥,你给奶奶磕头吧。”
池延萧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上辈子都是他自己来扫墓,没人敢提醒他流程不对。
听见何颂的话,他没有丝毫觉得冒犯,而是规规矩矩给奶奶磕了头。
何颂等他磕完,也规规矩矩跟着磕头,之后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对着奶奶的遗容道别:“奶奶,有空我们再来看您。”
“走吧。”
池延萧对着何颂摊开手,他神色已经恢复成平时冷淡自持的模样,唯独微红的眼尾泄露了方才的失态。
何颂没有犹豫将手放上去,他甚至往前一步垫起脚给了池延萧一个大大的拥抱。
“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何颂清楚,池延萧从未将孟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奶奶离开之后,他总是孤身一人。
这句话,上辈子没来得及说出口,好在现在似乎也不晚。
下了山,饶是再注意,两人也变得灰头土脸,衣服上的草屑灰尘拍打不掉。
池延萧全然不顾自己,一下一下帮何颂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眼看着池延萧脏了手,想到他哥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何颂连忙出声阻止。
“哥,不用了,我不嫌弃。”
何颂抓住了池延萧的手腕,但对上池延萧的眼睛,他又下意识缩回了手。
其实池延萧的眼神是平淡的,甚至没有因为触碰到灰尘而展现出嫌弃或是不耐的神色。
何颂抿着唇,视线第一时间躲闪。
池延萧反手攥住了何颂缩回去的手,语气突然执拗:“你刚刚在想什么?”
何颂刚要否认,池延萧便率先开口:“你好像总是很怕我。”
“何颂,这是为什么呢?”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环境,何颂刚要开口,轰隆隆的拖拉机卷着烟尘从旁边驶过,池延萧眼疾手快拉着何颂扣在自己怀里。
不巧,旁边正好是个水泥坑,何颂挣脱怀抱,朝池延萧背后一探头,果然看到了满背的泥点子。
何颂眼睛瞪得极大,分明不是他犯的错,但就是很心虚。
“哥……”
池延萧微微蹙眉,但看到何颂的表情,他没有追问之前的问题,微不可查的叹口气:“走吧,先回市里。”
何颂眼睛瞪得更大了,因为池延萧脱掉了冲锋衣外套,里头竟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工装背心!
池延萧这人洁癖很严重,身上的冲锋衣长年都将拉链拉到最上端,再加上他冷若冰霜的气质,简直就是大写的禁欲。
何颂要羡慕坏了,分明他每天都在努力锻炼,可身上没有二两肉,池延萧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上明显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收收口水。”池延萧那点子阴郁被何颂的傻眼治愈了,此刻只剩下满心柔软和几分无奈。
何颂连忙擦嘴,然后尴尬的放下手,分明没有流口水,也不敢反驳一句。
“想骂我就骂。”
何颂撇撇嘴:“我没有!”
他最多就是在心里腹诽几句罢了,怎么可能骂人呢!
池延萧将衣服搭在肩上,再次伸出手:“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脏,就请把你的手放上来吧,再不走的话,回到市里就要天黑了。”
这样的池延萧太犯规了,何颂心跳加速,感觉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
抿着嘴角,何颂将手搭上去,随即被握紧。
时间仿佛被调慢了倍速,他将池延萧的动作和他眉眼间展现的那丁点温柔看得一清二楚。
“哥——”
池延萧抬眉,音色缱绻:“嗯?”
何颂没有开口,他将未觉察的心事连同此刻的汹涌澎湃偷偷藏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