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天寒地冻，已经鲜少有渔船出海，更别提无法被星光点亮的晚上。

偏有艘破旧的船乘着夜色缓缓驶离海岸，远处的海与夜色融为一体，像是巨大的怪物张开嘴巴，静静等待无知的猎物送货上门。

凛冽的风卷着腥咸气味拍打在脸上，滋味很不好受，可坐在甲板上的贺松没有进船舱里避寒，只是尽量垂着头，像是要将自己团成团，修长的后颈大片肌肤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下。

可这样无法起到御寒效果，他随着海浪起伏摇晃着，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青年的头发略长，低下头看不清样貌，身形消瘦，独自坐在甲板上的背影显得寂寞无边。

他想事情想的出神，全然不知身后有人鬼鬼祟祟盯着他。

审视，忌惮，森森的杀意，都被浓浓夜色掩盖。

船开得不算慢，但海域很大，贺松等了许久，抬头远望一眼，入目还是浓重的夜，似乎还起了雾，连海面的波澜都无法被人类目光捕捉。

青年终于舍得抬头，借着船上挂着小夜灯，勉强看清他不算出色的容貌，只一双眼睛尤其清亮，在月色映衬下莹莹发亮的眸子与他死气沉沉的脸形成巨大的割裂感。

与此同时，等待许久的危险终于按耐不住了。

后颈传来钝痛，贺松瞬间有些头晕眼花，但多年来的警惕心和肌肉记忆，让他只茫然了一秒，便顺着弯腰勾头的姿势往前翻滚一圈，躲开了随之而来的袭击。

偷袭的人不止一个，见一击之下竟然没有将人打晕，还骂骂咧咧起来。

贺松沉着脸，表情甚至都没有多大变化，对招之间他判断出对面不是什么专业的打手，甚至十分惜命，而贺松向来是不要命的那个，一时间一对多还打成了平手。

然而这不是长久之际，贺松再能打，也敌不过对面人多，还不等贺松想出解脱的法子，对面就按耐不住，掏出了武器。

对面全都有武器，贺松双拳难以抵抗，逐渐落入下风，手臂，胸前，后背的位置都被划伤，流出血沾湿衣裳，贺松一声不吭，但到底还是慢慢落入下乘。

当泛着森森寒意的刀刃插入大腿后，贺松只来得及皱眉，瞬间就被快速推搡掉入海中。

腥咸的海水瞬间涌入鼻腔口腔，挤压着他的耳膜，贺松没有穿很厚的衣裳御寒，但被海水浸泡的衣服还是加重了他的负担。

呼吸都成了痴妄。

死亡原来是海水的味道，模糊间，贺松想到自己此次出海的缘由，再也生不起求生的念头，任由海水将自己湮没。

【叮！检测到忠诚度百分百……绑定……】

【无应答，启用自动绑定……】

意志昏昏沉沉，哪怕听到些奇怪的声响，也没有力气追逐和思考。

破旧的船继续行驶在漆黑的夜色中，方才的打斗，无声坠海的乘客似乎什么都没有惊动。

贺松原先坐着的位置换了人，戴着黑色帽子，穿着一身黑色衣裳，要不是手机的光线晃眼，他就好像能完全在这甲板上隐身。

电话铃声响了三道后被接通，男人捏着手机压低声音汇报，“对，掉海里了……亲眼看着的，您放心。”

电话挂断之后，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两人来，走到男人身边蹲下，默契对视一眼后。

黑衣男人晃了晃手机屏幕，语气难掩兴奋道：“到账了，五十万！”

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机，男人继续说：“给你两转过去了，这件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蹲在左手边的人闻言，试探着问了句：“这人到底得罪谁了？看起来还年轻着呢。”

黑衣男人顿了顿，侧过头，语调跟着降了好几度，“不清楚，想活命就别瞎打听！”

顿了顿，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的位置，暗自心惊，肯定是伤到骨头了……

好在这次留了个心眼多叫了两人，不然他一个人可搞不定！说不准到时候阴沟里翻了船！

贺松还年轻，才27岁的年纪，这么早死了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啊？应该是下地狱吧，短暂的人生，也没做什么好人好事积攒功德。

这么想着，他皱紧眉头咳嗽了两声，仿佛想将残留在口腔里的腥味都咳出去，海水真的好难喝啊……

【宿主！您终于醒了！】

突兀出现的机械音让贺松紧张了一瞬，随后又放松下来，看来他是真的死了，地狱现在也实行现代化管理了吗？还挺与时俱进的。

【宿主，虽然您的确死了没错，但是本系统已经和您绑定，您现在活着呢！您忘了吗？】

贺松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什么叫死了，但是又活着，植物人吗？

系统大概是明白之前绑定的过程，贺松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于是贴心的重新播放了一遍。

贺松呆呆地坐在那儿，又被迫回忆了一下淹死的感受，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