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砰”一声关上。
许归跄在地上,一手捂着眼鼻,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爬过去靠坐在墙边。
一辈子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眼泪把手掌都洗透了,涓过指缝又把衣领前襟浸湿。许归面颊紧贴手掌,撑在蜷起的膝盖上,露出后颈,显得有些脆弱。
许归现在无法思考,一个劲地淌眼泪,下巴突然被擒住,她下意识猛地挥开。
触感又从下巴传来,这次比较强硬,许归被迫仰脸,闭着眼睛,泪珠一汩汩从颌角淌下。眼皮暴露在空气中,更难受了。许归扭着下巴,想要摆脱这个力道。
“吐出来。”
她的声音。
许归抵抗的动作僵了僵,紧咬的牙关被撬开,一颗薄薄的奶片吐出来,上面还挂着涎水。
她还是看不见,但安静下来后,能感受到二人交缠的呼吸。
指腹温度很低,划过鼻翼和眼角时,为许归擦走许多辛辣的不适。
“你哭得好可怜。”
许归从眼缝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白色。
她双唇微张,像条濒死的鱼,用嘴攥取空气。
痛哭流涕的许归就这样蜷缩在墙角,任人玩弄。眼皮被手指摁住,她想扒开许归的眼睛,空气进入的感觉很难受,许归警惕地掐住她的手腕,让她没法动弹。
“松手,我给你上药。”医生公办公事的口吻。
僵持了一阵,许归坐在下风,缓缓松开力道,不过手掌还是虚虚拢在医生的手腕上,只给她留了些活动的空间。
医生没制止,用被限制的手轻轻撑开许归的眼皮,另一只手悬在上方,为她滴眼药水。
腻人的椰子味。
*
许归还是闭眼,但眼泪止住了。
“睁开眼睛。”医生命令她。
许归吸了下鼻涕,乖乖照做。……有些重影,但已经可以睁开了。
她发现自己还拉着医生的手腕,医生全然没在意,起身以这种被牵着的姿势在就近的架子上拿到一个药膏。
她蹲下去,用手指挖出药膏,许归看到医生重重叠叠的虚影,晕晕乎乎就把脸凑上前。
她没戴手套。
许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的脸上除了眼泪,就是鼻涕和口水……
医生细细为她上完药,重新与她对上眼神,突然笑道:“可以松手了?”
“……哦。”许归讪讪放下手。
“喝点水?”
“哦。”
许归捧着一次性杯子小口啜饮,眼睛时不时上勾瞄她。
水里泡着红枣,喝起来有股甜味,没想到她还会养生。
许归眨眨眼,一口气把水喝完,没再耽误时间,站起身走到门边。
“我走了。”她转头把视线落在地上的水杯。
医生在忙着整理药瓶,没时间理会她。
“……你对我有点不同,我可以这样觉得吗?”说完,她又低下头去看门把手。
瓶罐叮当的声音消失了。
“当然。”
————
许归直接推门,跑到大堂。
一楼竟然空荡荡的,人和烟雾一块儿消散了。吵闹声全部集聚在楼上,许归抬头——假人现在把所有人围堵在顶楼!
许归缓口气,刚把口哨拿出来放在嘴边,顶楼的队友神情激动地向她双手比叉:“不要吹!!!”
?
许归梗着脖子,顿在原地。
十几张嘴叽里呱啦并成一张嘴,啥也听不清。
许归约莫看懂了,即使她们这样叫,假人还是只堵在楼梯口,所以它们无法到往顶楼。
她向楼上挥手,让她们继续吵,自己放轻脚步来到二楼,找到之前的那个拱门。进去环视一圈——
没有什么变化,许归在荷马雕像前站定,雕像非常大,她必须仰足了脸才能看见全部。……好蠢,她拍脸,往后站。
玻璃窗的改变让阳光也发生翻折,有两道细小的光柱穿过拱门,正好打在雕像的眼睛上,形成一对瞳孔。
有神的瞳孔。
不知道是哪扇窗户,把它打破是不是就能把伪人变回假人了?
第一次任务,应该不会很难吧?
差不多可以吧!
许归思忖着,打定主意后,轻手轻脚爬上楼梯。四楼被所有假人围得水泄不通,她溜到三楼最里面,比了下高度,搬来一个大桌子,又在上面叠了个高椅凳。
桌子摩擦地板很难不发出声音,好在楼上队友会意,一群人的嘈杂声再升了一个八度,有人甚至唱起了歌,比军训还要有节目。
催泪|弹和假人只能在下面兴风作浪,这些少女少男只要察觉不到危险,心有余悸是留在以后的,做怪鬼脸是在所难免的。许归还看到将将要坠楼的那个男生趴在楼梯扶手上,向近在咫尺的假人比手势,把脚伸过去又伸回来……
许归收回目光,踩实在桌子上,颤颤巍巍又抬脚迈到椅子上。
楼上的厉局宣伸手准备拉她。许归连忙摆手,向下招手,示意让她蹲下。
“咋啦?”一旁的万年年见状直接跪趴在地上,全然不顾包扎的手臂,把脸从栅栏间隙中递过来。
她笑了笑,倾身在万年年耳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