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一在家里待了快一个月了,她在家待着总有叔叔阿姨来叫她上家里吃饭,大家都在她面前强装欢乐,想让她赶紧走出悲伤。
于是她开始躲着他们每天出门晃悠,她在大街上随意走了,走累了就找个路边坐着。
她拒绝了付棠付健的陪伴,催促他们赶紧返校,陈伟也不得不去参加比赛,已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最后一学期,他们都要开始替未来规划着,只有她,什么也不想做。
傍晚,她会在小时候经常放学的桥上站一站,3月的傍晚不冷,微风吹来十分的舒适惬意,她看着远方那一轮金灿灿的太阳逐渐转为红色,最后再落入山的后面,人生本该这样,绚烂到寂灭,谁敢相信中午最热辣的太阳突然发生爆炸呢。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突然逗笑了,一个人在桥上痴痴的笑了起来,最后像个疯子一样,放声大笑。
肖家洋找到她时,最后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将她瘦削的脸描上一层柔美的金边,大大的眼睛被照的明亮,像猫的眼睛般清透得可以看到眼底,她的头发披散被风温柔的拂起,女孩独自笑得前俯后仰,明明是一副美丽欢乐的画面,却让肖家洋难受得顿了呼吸。
她的眼转了过来,毫无温度,呆呆的看着不远处,那个帅气,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身影。
“又一”肖家洋轻轻喊出她的名字。
而这个女孩却毫无感觉,依旧笑着,待他走近,陈又一才止住了笑,有些气喘的问他。
“肖家洋,你说太阳如果爆炸了,留给人类逃命的时间有多久呢?”
她突兀的问题肖家洋没有回答,她指着山顶最后一颗金黄,继续说道,
“它炸了,我们可以往哪里跑?”
“又一,我们回北京好不好?”肖家洋紧紧的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陈又一收起了刚才的笑容,重新挂上了那死气沉沉的麻木。
她瘦了,原本圆润水灵的脸瘦得有些凹陷下去,显得她的五官更加的立体精致,挺翘的鼻,尖尖的下巴,水盈盈的杏眼,无一不在彰显着她这个年龄段出挑的外貌。
可惜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没有对生的欲望。
陈又一抬眼木讷的看着眼前的男生,他去了美国半年不见,更加的帅气了,他好看得让人特别想接近他,可他又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吓得身边的女孩不敢靠近。
就是这样一个优秀又漂亮的人,竟然是她的朋友,竟然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哈哈”陈又一反手握住他的胳膊,似乎刚反应过来,惊喜的问到,“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吃汉堡吗?”
“放假了。”肖家洋敷衍的回到,将他这大半个月的着急和与学校的对抗闭口不提。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准备回国,可学校并不同意他离开,并告知他如果擅自离开,有可能会被开除学籍,学校是决不允许学生无视纪律,再优秀也不可以。
可肖家洋在每天与小伙伴的沟通里得知,陈又一的状态非常不对,所以他没日没夜的赶完了需要完成的课题,赶在放春假时提前请假回来,而他看到的陈又一,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这个一直生活在自由与爱里的女孩,她的坚强与开朗全部来自于她家人对她的支持和爱,而她最坚强的后盾离去,无疑是击垮了她坚实的堡垒,毁了她的根基。
肖家洋拉着陈又一回家,一路上她都找些话和他聊着,仿佛一切都如以前那般,可走在她前方的肖家洋却心痛不已,甚至不敢回头看那张苍白却故作轻松的脸。
“美国好玩吗?帅哥美女是不是很多。”
“他们吃的东西你习惯吗?你和谁合租的呢,男的女的,也是中国人吗?”
“你们学业重吗?你都能看懂吗?你可真的太牛了,肖家洋,我彻底佩服你了。”
陈又一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直到肖家洋将她送到家门口,与她道了晚安。
陈又一见肖家洋不离开,于是耸耸肩,自己先进了房,将门关上。
而一晚上,肖家洋从自己家窗户望过去,陈又一的房间一直都没亮过灯,黑乎乎一片,不知道她是否睡了,肖家洋有些疑惑,他一直看着,没见陈又一出来过。
第二天天一亮,肖家洋就找出陈又一留在自己家的备用钥匙,朝她家走去。
开了门,家里干净整洁得仿佛没有人住过,陈又一的房间床单一点压痕也没有,被子枕头整齐的叠着,肖家洋转了一圈,正要呼唤出声,见沙发角落旁,一个被子堆起的小堆动了动。
肖家洋走过去将被子扒开,果然,陈又一乱糟糟的头从里面冒出来。
“天亮了?”她睡眼惺忪的抬头看着他,阳光投在他身上,夺目又刺眼。
“你怎么睡这里”肖家洋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她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头发被汗水打湿全粘在脖子上。肖家洋的眼神沉了沉,大概猜到了她躲在角落的原因,可他无法直说,只得哄着说到,
“又一,我们今天就回北京好吗?”
“不好”陈又一从被窝里踏了出来,准备去洗澡,“我就要在这里,要走你自己走。”
肖家洋跟在她身后,沉声说道,“你该回去了,你总要毕业吧,马上你研究生的分数也出来了,你要提前做准备啊。”
陈又一此刻十分厌烦肖家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似乎是在教训她一般,她烦躁的挥挥手说,
“毕业不毕业的都无所谓,研究生考上我也不去了。”
肖家洋还待继续劝说,陈又一以要洗澡为由,进了卫生间,将他拒之门外。
他坐在陈又一家的沙发上,看着身边角落那个堆叠的被子还保持着刚才她出来的样子。
她就是晚上缩在这个角落坐着睡吗?还是一直醒着?肖家洋知道她在这件事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个女孩子,见到自己的父母如此惨状,他还是大意了,回来得太晚,也不该让她一个人晚上待着。
陈又一洗完澡出来,就见到肖家洋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以为他还要劝说自己回北京,转身又回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上。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星期,这10天里,肖家洋24小时将陈又一守着,变着花样的编理由陪着她,起初陈又一十分抗拒,无论她走到哪里肖家洋都会跟着,连回了家,肖家洋还如一尊大佛一般坐在她沙发上不走,她骂着肖家洋无耻,让他赶紧滚回美国。
可肖家洋无动于衷,气得陈又一也跟他耗上了,一到晚上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互相熬着,可原本就疲惫不堪的陈又一,总是败下阵的那个,第二天起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枕着肖家洋的肩膀睡了一晚,后面两天,甚至睡到他腿上,而很久没有睡好觉的她,这几天都是一夜未醒。
白天,肖家洋总能找到让她生气的事情,把她气得咋咋呼呼骂他一通,晚上,肖家洋待在她家里,她可以不再抗拒躺在床上睡觉了,她开始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
而她也不是真正没有心的人,她知道肖家洋应该是看出了她害怕夜晚,害怕一个人躺在床上,所以才陪着她,陪她这样一天天的耗着。而身心痛苦的她,也的确在这段时间,好了许多。
这天,陈又一半夜在自己房间醒了过来,灯亮着,外面的电视也放着,可她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惧,觉得此时家里就她一个人,肖家洋不在家。
她穿上鞋走到客厅,果然,客厅空空无人,她在房间轻喊他的名字,无人应答。
令人战栗的恐惧瞬间袭遍全身,她脑子开始慢慢混沌时,外面隐隐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她开门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争吵是从肖家洋家里传出的,此刻已经凌晨3点,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他们的争吵并没有引起邻居的不满。
陈又一慢慢走了过去,听出是肖家洋的父母回来了。
他们常年在外地,估计是知道儿子放假从美国回来,专程赶回来的吧?可是他们吵什么?他家可从来没有如此大声的声音传出来过。
“马上给我回去!如果不是你老师打来电话,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肖爸爸气愤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