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巴尔扎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将扯着的嘴角放下。

可笑，可悲，可叹。

被举到眼前的伊洛并不为坎巴尔扎疯魔的模样感到惊吓，反而心口酸涩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伊洛顺从心意抬手抚上坎巴尔扎的眼角，那里泛着潮意。

“你们做的很好了，会，会好起来的。”伊洛候间滞涩却仍强打精神。

一滴热泪倏然落下，明明这些牢骚话多说无用，眼前的幼崽也不见得能懂多少，可坎巴尔扎痛啊，足足三万九千九百五十一条人命！

他们应当是受人尊敬的士兵、令人敬佩的英雄，而不是现在这般籍籍无名，更甚至被称作不人不鬼的异类、实验的失败品、罪恶的危险叛逃者。

坎巴尔扎默不作声，彪形大汉模样的人神情木然，只眼泪顺着眼眶汩汩淌下，这泪水无声却热得发烫，仿佛要把伊洛细嫩的指节烫伤，刺痛感一路灼向心头。

痛得伊洛也落下泪来。

他不懂，明明他并无伤势，亦不是他经历悲惨，他只是听了一个漫长而充满伤痛的故事，为什么也痛得他好似五脏六腑纠集在一起，让他也落下泪来。

【宿主……这便是共情，这说明，宿主是个好孩子。】

731如是说着，伊洛却全然没有被夸奖的欢喜。

明明自己也泪流满面，却仍执拗地为眼前的巨人擦着眼角的泪，动作机械而轻柔地重复着。

呜咽声逐渐响起，后来变为嚎啕大哭，却不会叫人觉得狼狈、难堪，唯有深深的情绪如潮水般一浪掀过一浪，裹挟着听到声响的人溺入窒息深海，在空气中也不由得惊起层层涟漪无声蔓延开来。

……

“你离家有段日子了吧？你……你一定很想你的家人吧。”

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坎巴尔扎和伊洛坐在一处，正在成长中需要营养的幼崽已经开始进食补充能量，为了更进一步接触，前者只能试探着主动抛出话题。

伊洛揪出自己的帕子擦擦嘴，朝着坎巴尔扎抬眼端详，下一秒伊洛就被移到了坎巴尔扎眼前。

坎巴尔扎无疑很关注他，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个看着五大三粗的家伙其实心思格外细腻。

对于想家的问题，伊洛想也不想地点点头，要不是他联系不上塞维亚现在怎么会还呆在这儿？

不过伊洛也不急，一来看巨人们对他的态度，他是没什么危险的，二来伊洛知道自己身上有定位，他找不到塞维亚就等着塞维亚来找他好了，他等得起。

谁知道坎巴尔扎不按套路出牌——

“反正你肯定没我想。”坎巴尔扎笑眯眯的，一副玩笑模样。

伊洛自是不服，下意识要张口反驳，却听坎巴尔扎语气沉闷道：“我就是一枚弃子，别说家人了，想我死的人倒是大把大把的，更别说家……”

坎巴尔扎眼睛动了动像是要寻找什么，可最后还是眼神没有落处般失去了焦点，“哪还有什么家啊，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这偌大的星际没有我们容身之地，苟活罢了。”

伊洛张张口，熟悉的沉闷情绪涌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气氛变得萧索。

这不对劲。

伊洛忽然皱起眉头，怎么坎巴尔扎一难过他也会跟着难受。

想到这里伊洛略带防备地问：“你是不是……”

见坎巴尔扎疑惑地看过来，担心被骗的伊洛还默默问了731，准备双管齐下。

［系统，你说他是不是……］

【什么？】

“你要问我什么？”

731和坎巴尔扎相继开口。

伊洛深吸一口气歪着头狐疑道：“是不是给我下咒了？”

“什么下咒？谁给你下咒了？”谁这么大胆，伤害幼崽可是大罪！

坎巴尔扎的反应不可谓不大。

加之脑海里731无能狂吠：【谁？谁敢给我的乖乖宿主下咒？这么可爱的幼崽怎么下的去手啊？谁干的，看本系统不削死他！】

好了，破案了，看731和坎巴尔扎的样子应该是没人给他下咒。

可是——

“那为什么坎巴尔扎难过的时候我也会难受，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压垮，简直不能呼吸了。”

伊洛皱眉，两手揪着胸前的领口，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看着幼崽清亮的眼睛里透着纯然的神情，坎巴尔扎心底一软，也是，他跟幼崽说那么多做什么呢，幼崽只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了。

坎巴尔扎没有回答，他起身抱着幼崽旋转举高高，做各种有趣的动作，兴奋的叫声顿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