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湾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桥梁断裂,道路封锁,交通基本瘫痪。
偏远小镇鱼龙混杂治安混乱,自然灾害之后往往伴随着暴乱,这样的天气,原本不应该出门的,但是方野持续低烧,晕倒了,状态似乎很糟糕,小诊所没有仪器不能确定发热原因,苏致不得不冒着暴雨送他去医院。
方野是苏致同父同母的弟弟,因为父母很早离婚,最开始他们跟着两边分开生活,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后来母亲出事,奶奶年纪大了,苏致才回到怀江照顾奶奶和弟弟,后来,在怀江发生太多不好的事情,苏致急需疗伤,匆忙离开,却导致弟弟陷入和自已一样身不由己的漩涡。
他遇到不应该的人,发生很糟糕的事情,失踪很久之后,身体和精神都变得不正常,还对绑架者产生了糟糕的依赖。
即便在生存大于生活的新纪元,他们的父亲在社会意义上仍然是个成功的画家,他的画作千金难求,他自由不羁的人生也被许多人羡慕。苏致以前也这么以为,并且有很长一段人生视他为榜样,追求自由和随心所欲。
后来,他走出家门,走出苏景湾,走出怀江,看到了从前父亲描绘过的山川河海,但是外面不止有绮丽壮阔,还有阴沟里腐烂的老鼠,贫民区朝不保夕的同类。他渐渐意识到人生并不能随心所欲。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方野被自己的所谓‘自由’波及,人生已经毁了大半。
苏致花了三年照顾方野,可是毫无起色,方野困在糟糕的过往之中无法好转,没有办法,苏致只能把他送回绑架者身边,期望对方能够良心发现,好好对待弟弟。
提心吊胆好几个月,弟弟终于回来了,身体有好一些,精神也有好转,可是,似乎有其他事情脱轨。
拿到弟弟体检报告的瞬间,苏致有点心慌。
妊娠七周……怀孕了。
苏致不相信,以为拿错了报告单,从前往后仔细确认,可是仔细校对了报告上方那串手写编号,最后他只能接受报告没有错的事实。
是方野怀孕了。
命运固执地不要放过他们兄弟。
苏致站在原地用力呼吸以平复心跳,医生习以为常,对着电脑叮嘱:“持续低烧主要是因为缺少孩子父亲的信息素安抚……患者有点营养不良……”
方野还在住院部,自三年前那些事情发生之后就有点离不开人,他得快点回去照顾弟弟——一边思考怎么解决这个意外的孩子,一边牵挂脆弱的弟弟,苏致心神不宁地往回走,并没有注意对面走来的人群,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为首的人从头到脚一身深色西装,脚上皮鞋锃亮,发型一丝不苟,四周簇拥着体型凶悍的保镖。
蒋谦来医院看他因车祸负伤的废物弟弟,原本没有注意走廊两边的路人,也没心思关注是谁撞到了自己的保镖,目不斜视地走路,直到那人开口抱歉,才懒洋洋掀起眼皮看向清润声线的来源——
“不好意思,我不是……”
苏致这句抱歉的话窒在喉口,同时,蒋谦目光也停滞在那张数年未见的脸上。
——比照片上瘦了一些。
电光火石之间,苏致意识到什么,迅速地藏起手上的报告,但是保镖动作更快,在他后退之前夺走他手里被捏出褶皱的报告单,那张检查报告很快就出现在蒋谦手里。
蒋谦从前往后浏览,视线很快停在“妊娠七周”那行字上,顿了顿,捏着报告的手无声收紧,像是掐住了谁的脖子。蒋谦再次开口时,语调已然带上几分意味不明:
“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