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灵骁思考片刻,“符月应允了?”
“暂时没有。”
乌大姐姐是王宫事务官之一,府内宴席散了她才从王宫回来,想必就是刚刚发生的事了。
没想到王上这么着急,她们才回来不到一天。
“符小姐脾气不好,在王宫怄气,但我认为她很快就会妥协的。”乌大姐姐口气冷静,“符小姐和王上母女关系不佳,是因为一直以来符小姐恨王上眼中只有政务而忽略了她,也恨王上在乎你多过她。但此时王上拼尽全力为她打算,甚至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人格。母爱如大山倾颓,符小姐招架不住。”
“未必。”乌灵骁道,她沉思着。
符月性情高傲,最不愿意圆滑处事。
但也不能排除大姐的猜测,毕竟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什么比母亲对符月更重要。
但无论如何,巫熹的支持她不能失去,姐姐们说的方法也不可行。
她思考片刻,决定按照一贯以诚待人的风格,以乌家的名义给巫熹去信,感谢他一直以来的支持并请求他的忠诚。
第二天,信已送出去还未到巫熹手中时。
巫熹来信,信中并未提及王宫之事,只问她旅途奔波是否顺利?
言明无论如何,他会永远在乌灵骁身后,就像当年在学院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在乌灵骁背后仰望着她,做个籍籍无名的亚军。而如今,因为他支持她,他终于也有机会成为冠军中的一员,他不会放弃的。
他的字迹和乌灵骁的几乎一模一样,是当年一遍遍临摹乌灵骁的课业才做到的,后来她身份特殊,他这种字迹除了给乌家送信,再不示人。
这封信来的时间点太恰当好处了,像是知道乌灵骁的顾虑一样。
巫熹母亲是掌管财政的官员,二阿妈是王宫事务总负责人,大姐是芒戈手下的先锋军。
若说他知道王宫中发生的事,除了巫二阿妈告诉他,不会有别人。
巫家除了大姐巫熔、巫熹外,长辈们都不曾表态支持任何一人,如果此事真是巫二阿妈告诉巫熹的,是否说明她也有可能争取到巫家长辈们的支持。
但乌灵骁并不打算贸然试探,今日一早她派人调查民意已有反馈,她的支持者甚至比离开女希时更多。
不少人受逆反心理推动,王上越是要托举符月,他们越是要和乌灵骁站在一起。
她的平民出身是此刻最好的武器,只要按兵不动,就能博得同情,让兰尔城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既如此,何必冒险去争取巫家或是其它官员?
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乌灵骁思虑周全,才给他回信,真诚地感谢了他的支持。而后放出公告,表示一天休息已足够,明日起正常当值。
她其实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名,一开始是护卫队需要一个灵活的孩子完成任务,王上亲自在学堂选中了十二岁的她。
她的稳重老练和武学造诣使她大放异彩,王上点她为护卫队队长。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上愈发倚重她。到她十八岁时,她所能调动的兵力足有女希的三分之二,并掌管女希最为拿手的兵器制造及矿脉开采,这样的权势即便是大将军都没有。
可以说,兰尔城的人们早早就将她视为少主,她所学习、处理的事务也是王储才有资格做的。
乌灵骁的表态再一次赢得了人心,她永远是温和有力的,任何事都不能将她击垮,甚至不能令她稍稍低落。
离开一趟,她处理事务愈发得心应手,行事风格比起以前更为谨慎成熟,将郢国的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后实行,大有成效,得到广泛支持。
符月单独的文考定在六月二十,武考定在二十二,之后便是宝匣争夺,预计会在六月三十。
离现在不到半个月了。
回来也有半个月了。
议事厅前一别,她再没和符月见过面。
林昭倒是去过,回来给她说,这小鬼也不无辜,说不定是早就密谋好的。
奚清狠狠按在她的伤口上,没好气道:“要不是你纠集了人要打她,她能下这么重的手吗?”
“嘶,你轻点!”林昭痛得龇牙咧嘴,还继续道:“如果不是她大半夜跑来我家里要杀我,我绝对不会去找她!”
奚清又是狠狠一下,林昭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眼中含着泪花,对乌灵骁哭喊道:“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乌灵骁只是道:“比试结束之前,不要单独见她。”
奚清讶然,“你也觉得符月不安好心?”
“她太别扭了。”乌灵骁说,“既然已经决定接下挑战,就让她专心准备吧。”
符月确实去过巫家,却并没有见巫熹,而是以王姬的身份见了巫家长辈,巫阿妈和二阿妈并未表态,她就再没去过了。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她是最率真骄傲的,从不对任何人低头,除了这次。
比起王上,乌灵骁更猜不到符月会做到何种地步,这实在不妙。
乌灵骁想起从前被下属质疑时,小小的符月护在她身前——“你们比不过灵骁姐姐,就拿她的年龄说事,真没品。”
时间真快,一个孩子长大竟是一瞬间的事。
她指间抚过密函上符月的名字,函上说:大学士谢敏、财政大臣凤鸣和大将军明飞叶入王宫教导符月。
林昭最看不惯这一点,骂道:“不要脸!如果要教她,那该人人都教。”
过了会儿,又伤心道:“我还以为凤鸣阿姐是我们的人呢。”
乌灵骁微笑,“阿姐也是符月的阿姐。”
林昭怒极:“乌灵骁,你是不是装太久老好人,连在我面前都摘不下面具了?!”
乌灵骁放空一瞬,想起从前种种,她叹息一声,“好吧,我也有点伤心,明明阿姐最喜欢我的。”
“就是啊……等会儿,你少胡说,在阿姐心里,我排第一,你排第二才对吧?”林昭道:“小时候我背不过文章,阿姐都不会告诉夫子的。有一次她陪我熬到很晚,还带我去她家吃夜宵呢。”
林昭神情得意,眉眼似乎在问——你有吗?
乌灵骁:……
“有没有可能,我每次都能背过?”
林昭死亡微笑,“乌灵骁,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吗?”
“有。”
林昭:……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理直气壮的?
为了探究凤鸣阿姐最喜欢的小妹妹到底是谁,晚上林昭拉着乌灵骁去了凤鸣家。
凤鸣是财务官员,按理说俸禄不少,可她的住处却很简陋。
向阳两座小房,两窗一门,一桌一椅一柜一床,再没有什么了。
小院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篱笆上爬满鲜花,黑夜中姹紫嫣红也很显眼。
女希很注重家庭,凤鸣却是独居,并非她凉薄,而是因为凤家的人从出生就注定了短寿。
疾病缠身,无药可医,活不过三十五岁。
除了她以外,凤家没有人了。
二人看着小院中的烛光,脚步踌躇,竟定在原地。
“灵骁,小昭,怎么不进来?”
乌灵骁收拾好心情,推门而入,笑说:“阿姐偏心,请林昭吃过夜宵却忘了我。”
林昭绕过她,坐在石桌前,凉风袭来,舒缓燥热,她说:“我也要吃,那我就是两顿,你比不过我!”
乌灵骁没好气道:“幼稚!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
“你还是王储候选人呢,你不好好睡觉,跟我胡闹什么?”林昭做鬼脸,挤到凤鸣身边帮她给茶炉添火,“阿姐,我也不理她。”
凤鸣玲珑心思,一下明白两人在唱什么双簧,她勾唇推开林昭,“不是要吃夜宵吗?我去煮。”
“我来帮忙。”林昭拉着乌灵骁往厨房走,嚷嚷道:“你也不许吃现成的。”
凉风习习,甜腻的丸子在舌尖轻滚,再配上一杯清茶,甜与苦恰到好处的结合抚平了人心中的焦躁。
吃罢,乌灵骁和林昭蹲在井边洗碗,凤鸣笑眯眯看着二人,目光悠远。
和着淋漓的水声,她轻轻问:“伤心了?”
林昭闷闷嗯了一声,问:“阿姐,你为什么……”说到一半,她又觉得没立场开口,凤鸣要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