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毓并没有见过她的订婚对象,她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因为无论对方的门第有多高,她都决定要逃。
年龄相仿的闺中姐妹一个接一个地成婚了,有的远嫁,有的婆家就在不远。
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虽是各不相通,一推再推的难得姐妹再会也只剩下叹气而无言,再无闺中之时的天真快乐。
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即使再不喜欢又能怎样,上了花轿、拜了天地,大抵也只能相互迁就着过完后半生吧。
她不想这样,不想要这样了无生趣、一眼望到头的后半生,所以她逃了,逃来了开封府。
直到表哥讲出实情前,她还在庆幸,在这里遇见了包容她的人,一个能接受她稀奇古怪想法的人,愿意陪她在街上闲逛的人,一个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纵容她放肆的人。
她是逃婚的姑娘,他是酒楼的小二,身份上也算是般配。
如果知道实情,表哥是绝对不可能纵容她在他眼皮下私奔的。
所以,纵使情投意合,两心相许,她也只能带他见过表哥之后,迅速离开封府。
只是如今,她自以为的那些缘分和相爱,都是他演出来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出来的!
沈谦毓看着跪在身边的“王公子”,一字一顿地诘问。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沈谦毓无力地吸气,心如死灰。
“爹,是女儿不孝,我和你回家,任由爹处罚”,沈谦毓不再看身边人,深深叹气,“此事是女儿任性,有辱王家颜面。事已至此,婚事还是作罢吧,请爹改日带我去王家请罪。”
快说啊!
一旁的展昭看着憋得满脸通红,却一言不发的王公子,急得快一口气背过去。你说动我,让我放心表妹出门玩时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你可口齿清楚得很。
“不”,王公子开口,“不行。”
“贤侄——”沈表舅很为难,想扶起他。
“怎么,王公子还没有戏耍够我?”沈谦毓语带讽刺。
“不是”,又是沉默,“不退婚”,王公子倔强地继续跪着。
“没有辱没颜面,是小侄怂恿沈小姐出来玩的”,王公子一本正经地颠倒黑白,“王家不会退婚,小侄真心求娶沈小姐。”
再怎么说,退婚着实颜面上不好看。如果能继续这桩婚事,沈表舅心底还是认可的。
只是他看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这门亲事如此上心。
“为什么?你一直瞒着我你的身份,不是为了戏耍我吗?现在还想娶了我回去,继续羞辱我?”沈谦毓觉得很是荒唐。
“你没问我的身份,我没说谎。”
沈谦毓一口气堵住,事实的确如此。他未说谎,因为他也没怎么说话,都是沉默着,然后她自问自答地补全了。
“为什么不放过我?”
沈谦毓问出了沈表舅想问的话,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年轻人为什么非自己女儿不可。
他做爹的是疼爱自己的女儿,可平心而论,他这宝贝女儿确实是有一点点娇纵。
“这门亲事是我求来的,我与沈小姐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还请沈伯父成全。”
没错,是亲家请的媒人提亲,可这都是些什么胡话?沈表舅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你疯了吧?我怎么不记得和你青梅竹马?”
“你五岁,秋分。”
时间和声音好像突然停止了,沈表舅和沈谦毓突然同时倒吸一口气。
“贤婿快快请起”,沈表舅连拉带拽地强行扶起王公子,“小女顽劣,一路上多亏了贤婿护着,今后还请你代为管教。”
沈谦毓像是被霜打了一样,她记得他!他也记得她!
完了!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还找上门来了!
真是作孽啊!她五岁的时候是个混世小魔王,打遍街坊邻里无敌手,最是混账。
她短暂人生中做过的最难以启齿、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捡”回家一个漂亮的小哥哥。那小哥哥和表哥一样温和好脾气,就是功夫比表哥差远了,她轻轻一敲就把人扛回了家。
那时爹娘正好出门探亲,她本就在家横行霸道惯了,下人们也都不敢管她,此时便更加无拘无束。
正好“请”他在书房住了三五天,让他陪她吃饭,为她读书讲故事。
那好脾气的小哥哥比表哥对她还好,就算武功差点,也不算什么缺点,毕竟她武功好,可以保护他。她对自己“捡”的人非常满意!
同样散养孩子的王家也是粗心,一直没发现王公子行踪异常。
直到沈家爹娘回家,听了下人的汇报,急匆匆去找沈谦毓的时候,她才觉得不妙。
多亏她机灵,绕开爹娘,慌慌张张地把那小哥哥带到她常走的狗洞,一边用力把他推了出去,一边警告他,让他好好记住自己的名字,又承诺说将来一定会去娶他,会好好保护他。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觉得可惜,因为她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忘了问那小哥哥的名字。
不会是他吧?不会这么记仇吧!
“小哥哥?”沈谦毓试探着问,见他点头,又倒吸了一口气。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多年不见,刚刚听表哥说的,你武功似乎还不错?”
“我是记得要来寻人的。”
夜晚,白晴云房间。
她心中最理想的夫婿是什么样子的呢?
沈谦毓心中有一个朦胧模糊的影子——她的表哥展昭。
少年时的表哥和大表哥一点都不一样,展昭表哥不会凶她,只会在一边温柔地保护她。
表哥和其他同年龄顽劣的男孩子不一样,他衣着整洁,不会滚得像只泥猴子一样。他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但从没见过他与人好勇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