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的拳头,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特别是当他处于愤怒状态时。
挨过揍的都知道。
所以尽管他年纪不是最大,大家却都习惯性称呼他为楚哥。
拳头大的才是哥。
私底下都有流言说,楚沉是接受了科技改造的怪物。
不然怎么能一拳把门板砸出个洞来。
见场面暂时稳住了,曾程终于连哄带劝地把楚沉带走,安安稳稳地送他打完一整场比赛,他也毫无悬念地夺了冠。
整场比赛下来,他身上布满汗水,额角有一块青紫,唇角破了皮,还有数不清的内伤。
但没关系,他的对手比他更凄惨,血水混着唾液滴落胸口,坐在四角擂台边缘用胸腔的力量大喘气。
等裁判走过来举起他的手,宣布楚沉获胜时,观众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
电子屏幕上映出他那张俊朗锋锐得极具攻击性的脸,鲜血和热汗使得蓬勃的雄性气息几乎要透过屏幕满溢出来,这下观众席的山呼海啸中甚至掺杂了女性的尖叫,场面一时十分火热。
他习以为常,与对手紧紧拥抱,又向着四面观众席高举双手,绕场一周,雄壮背肌与腹肌在汗水的滋润下闪闪发亮。
等他放下手,嘴角噙着笑意,与他那坐在家属VIP观众席上的小姑娘对视时,从她眼里看到的却不是惊喜、崇拜、钦慕或是别的什么他期待看到的神色。
小姑娘皱着眉,噘着嘴,看那表情好像不是很高兴。
她很少来看他比赛,但他每次带伤回家,都会看到她抱着医药箱,坐在客厅乖乖等他。
这次自己当着她的面受伤,回去肯定会被念叨好久。
楚沉摸摸鼻子,下意识遮住唇角伤口,莫名心虚起来,敷衍完围上来恭喜他的教练和队友,扯开一侧围绳,躬身低头,钻了出去。
连曾程追在他后面要他把奖杯带走,他都没理,只径直、大步地向着辜苏走去。
要什么奖杯,有钱就行了。
每赢一次比赛,他就离给辜苏买房近一分。
房子不是辜苏开口要的,是他想给她买的。
他打算等辜苏再大一些,就向她求婚,把房子当成二人的婚房,写他们两个的名字。
这样,两只无依无靠的孤鸟也算有了个正式的家,在这冰冷的钢铁丛林里,筑起一窝可暂避风雨、用作歇脚的鸟巢。
最重要的是,他们将会成为亲人,这世上独一无二,相依为命的亲人。
上头父母是谁不重要,家谱会从他们这一代,从头开始书写。
……
休息室角落里,二人站得很近,低声交谈着什么。
一旁的选手即使有心想竖起耳朵偷听,也听不清谈话内容。
楚沉本以为辜苏来看他比赛,是为了支持他的事业,却没想到,她来,居然是要他宣布退役的。
“哥哥,两年前我就说过,我不要你卖命去挣钱养我了,我现在能拿学校的奖学金,还有助学金,课余时间也可以去打工,不会给你增加负担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被拳击和金钱绑架。”
小姑娘说得认真,还有理有据地拿出自己的奖学金存折,以及兼职赚来的仨瓜俩枣,视线超经意地在他伤痕淤青遍布的赤/裸胸腹打转。
偏偏她为他考虑的眼神太过真挚,就连嘲笑她不切实际都显得很是理亏。
楚沉揉了揉额角,避开她的目光:
“就你兼职赚的那些钱够干什么的?买朵花儿哄自己吧。”
“你不要瞧不起我!”
她脸颊涨得通红,半天才憋出这一句没什么攻击性的话。
“苏苏。我供你上学,不是为了让你把学业放到一边,到处给人打工的。”楚沉见她固执,已经有些不悦,浓眉拧起,肃容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你天天给人送外卖,洗盘子,能赚几个钱?就看得见眼前,看不见以后,是不是?回去把目光短浅抄五十遍!”
他一时想不开,摆起大家长的谱来,辜苏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不,”辜苏在服气和服刑之间,最终选择了服软,她黏黏糊糊贴上来,委委屈屈地抱住他的手臂轻晃,声音放软之后,听着莫名顺耳,“哥哥,我也是担心你呀,你身体里有这么多暗伤,我听说年轻的时候无所谓,到老了肯定会后悔的——我可不想等到老了,天天听你抱怨这里疼,那里疼……”
楚沉被她温软地抱着,心神早已离体了一半,好不容易聚拢的另一半,注意力却放在“等到老了”上。
四舍五入,就是她愿意和他偕老了。
他垂眸,目光幽深地看着小姑娘抬起比他巴掌还小的脸,轻轻软软地求他。
心里湿软得一塌糊涂。
他喉结滚动,半晌,哑声道:
“好。再干三年,我就退居幕后,去做教练。”
辜苏眼里透出惊喜又担忧的光来,神色几度变幻,最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哥哥!太好啦!”
他无措地抬手,不知所措,但视线触及到不远处几个选手若有似无试探的眼神后,下一刻,就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她纤瘦腰肢上,将人拢到怀中,用阴沉眼神将对方一个个逼退。
手底触感温软,他的心也像个气球,被逐渐填满。
但他不知道的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气球撑得太涨,破灭那日也会来得尤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