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马路的车流间,桑时桉不禁一阵恍惚。
简涔予的作派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她当成小朋友,多反驳一句可能就要挨骂的程度。
刺目的远视灯光前,桑时桉眯眼去避,侧头时目光扫过身边的简涔予。简涔予的五官比四年前更为分明,头发也比四年前更长,从及肩的中长发变成过腰的长发,青涩感褪去,多几分棱角,却少了那点年少时的鲜活。
可能因为她们都长大了。
刺目的暖黄灯光在简涔予脸上一晃,光彩熠熠的眉眼重新带上现实的清冷疏离。
走到马路的对面,没了车流的拥堵,桑时桉终于开始挣扎,脸上本能写着拒绝。
简涔予似乎料到她会拒绝,没等她说出口,简涔予先说:“论坛上的人现在兴趣正浓,堵不如疏,就像之前你跟你那个姓苏的同学一样。你还像之前那样避着我,是想引来他们更多的关注吗?”
那也不想疏。
“我不要,你放开我。”
简涔予拽着桑时桉的手没松,侧目过来时,眼底一点亮光:“这么多男男女女跟朋友走在一块,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再这么故意跟我划清界限,学校里的人可真要当你是做贼心虚了。”
谁、谁心虚了!
桑时桉气得说不出话。
简涔予又循循善诱:“难不成你想被打上同性恋的标签?这段时间我们一块走,也能保证你的安全,我们光明正大的走在一块,别人看腻了也就散了。”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可——
“你们研一不是课还挺多挺难的吗?你之前学的还不是商科,你怎么还有空去管论坛上的流言蜚语?”
桑时桉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她对简涔予的态度绝对那么差劲,简涔予干嘛还纡尊降贵主动来帮她处理这种事?
进入两人所住的小区,简涔予直接将桑时桉带到车库,拉开车门把她推进去,直到系好安全带,桑时桉才得到答案。
“你不是说我爱端架子假清高吗?你在学校人缘好,跟你待在一块,也能改改我的风评。”
桑时桉压根不信她这套说辞,简涔予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吗?而且那风评也是她信口胡诌,事实的情况是——整个燕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吃简涔予这身清冷的气质。
需要改观吗?
根本不需要。
车子发动,桑时桉被惯性一摇,后脑勺撞在绵软的靠背上,想起简涔予说的吃宵夜,想吃就吃吧。
车子行驶上高架时,看不到目的地的桑时桉索性放松身体,胡思乱想刚刚简涔予提议的话:简涔予要是真跟她走在一块,岂不真是仙女下凡,直接没了旁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滤镜?
那简涔予拿什么跟她争校花?
这样想来,似乎也不错?
车内悠扬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渐渐的,桑时桉理智回笼,突然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她这周的零花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学校里开销倒没什么,可若是请简涔予吃饭,嘶,要是结账时付不出钱,她得多丢人?
就在她打算找她哥哥先转笔账时,车子停了下来。
桑时桉正要开口,看清眼前的建筑后,一怔:“不是要去吃饭吗?”
简涔予松开安全带,解释:“饭下回吃,最近流感严重,你的感冒这几天也一直没好,我怀疑你刚刚发抖心率不齐的症状跟流感有关,跟我去验个血。”
桑时桉讨厌医院的消毒药水味,正要拒绝,抬眼看到简涔予眼底的关心不似作伪,把话憋了回去:“那也行吧。”
简涔予带她来的是简氏旗下的私立医院,坐电梯上去就有专人迎接她们,听人唤简涔予一声‘小简总’。
桑时桉:……
要不是她怕被人当成傻子,真想立刻嘲笑一下这个称呼。
难听死了,搞得仙女都市侩了。
被推入医疗机器时,桑时桉甚至还在想,简涔予过两年毕业就要正式接手家业,那时候她在干嘛?
她爸妈一开始就给她跟她哥规划了路线,她哥负责经营公司,而她毕业后会入家族办公室。
简单来说就是她哥在前台忙上忙下,她嘛,看中项目了就拿钱去投一投,看不中就帮着维持一下现有基金,总归别败家败得太过分就行。
检查做得很快,没有桑时桉想象中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徘徊的繁琐,桑时桉心想,简氏的医院倒挺不错,要是她真要投资什么,就选简氏旗下的项目好了。
简涔予若是还没正式上位当权,也许还得弯腰伺候她这个大金主。
大金主的美梦撑不过三秒,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高贵的投资人扎上了简氏冰冷的针头,第一印象全毁。
“验血结果什么时候能出?”
“各项筛查都做完大概要二十分钟。”
“好,待会结果出来发给我。”
“只是炎症引起的感冒。”简涔予放下病例,带着桑时桉往外走,“去陪你买个新手机,夜宵想吃什么?重油重盐不可以。”
简涔予慢条斯理的打开手机,扫过常点的几家送餐电话,很有耐性的等她回答。
桑时桉‘嘶哈嘶哈’心疼自己被抽血的手腕:“不吃,我想回去。”
主要是不想被发现自己没钱买手机。
简涔予:“我叫餐到家里,睡前垫点肚子,待会你上楼,我去帮你买。”
不用她花钱,那倒是不错。桑时桉坐上车:“你想买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逼你嗷。”
她把安全带一系,扭头闭上眼。
简涔予看着反光镜里桑时桉乱转的眼珠,目光停住,摇头失笑。
第二天醒来时,桑时桉收到桑时樾的信息。要来接她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桑时桉从床上翻下来,拉开窗帘。
果不其然,楼下已经停着那辆熟悉的幻影。
她快速洗漱后下了楼,司机远远看到她,下车替她开车门。
“怎么这么慢?”桑时樾合上电脑,目光落在桑时桉的脸上,“大清早戴什么口罩?”
桑时樾比桑时桉大了整整八岁,接手公司多年早已养成上位者的气势,今天穿得也很正式,衬衫西服都是量身定制,随意靠在那儿也显得哪哪都利落。
“你下回来换辆便宜的车,我就不用戴口罩了。”桑时桉趴到前面的座位,跟司机说,“王叔,开车吧。”
桑时樾问了两句学习的事,就开始接起电话。他似乎很忙,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等手机终于清净时,桑时樾察觉到桑时桉的目光,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无奈又意味深长:“还看啊?怎么,发现你们学校的男同学都没你哥帅?”
桑时桉立刻转身去看窗外:“你、你胡说什么呢?”
桑时樾往桑时桉身边靠近了许多,像是忽地来了兴致:“我关心关心自个妹妹的感情生活,有错?”
桑时桉往后一靠,背触到车门,却是没有退路了:“我……我这周回来找你有正事。”
桑时樾左手靠在中间的扶手上,露出一块深邃的腕表:“说。”
“能不能,先预支我点零花钱?”桑时桉底气不足,讲话结结巴巴的,“别告诉爸妈那种。”
“理由?”
“我朋友过生日我送了几次礼,然后出去玩轮到我买单……”
桑家到没限制桑时桉的正常花销,说来这事她自己也心虚,暑假结束时桑时樾私下给她转过一笔钱,足够买下五环外的一套房。
这回答显然过不了关。
桑时樾浓厚的深眸打量着她,没有了刚刚的温情,满是上位者的冷漠与压迫感。桑时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几乎窒息。
忽然,桑时樾轻笑了一下,在桑时桉额头上屈指轻弹:“烧钱精。”
“钱怎么花的我不管,总归再过个一两年爸妈也不会限制你开销了。但别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尤其是——染黄头发露花臂那种。”桑时樾说到这里,警告性的看了眼桑时桉,“听到没有?”
“你才喜欢洗剪吹呢。”
话都聊到这份上,桑时桉多嘴贱了一句:“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带个嫂子回来?”
桑时樾象征性的沉默了两秒:“大人的事你少管。”
桑时桉不依不饶:“上回那个姐姐呢?我看她不是挺好的。”
桑时樾:“哪个?”
桑时桉形容了一番,桑时樾依旧没什么印象,她又把再之前撞到过的提了提,最后,桑时桉词穷了,皱着眉沉默了好久:“你真的……”
桑时樾双手交叠,慢条斯理地替她回答。
“渣男?”
“滥交?”
“不负责任?”
最后,桑时樾面无表情,语气冰冷:“桑时桉,你零花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