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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碧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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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俞整个人都好似灵魂被抽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江鸿勾了下手指,水瑟自觉地盘回腕上,幽蓝的光迎着倾泻入院落的月色,照出一地鲜血淋漓。江鸿抬起嘴角,比先前更为明艳的笑容绽开,像朵夺人心魄的罂粟花,眼底却充盈着天真的残忍,仿佛一个恶作剧成功的顽劣孩童,向愚昧的大人炫耀自己的胜利。

这样明晃晃的嘲笑犹如一把利刃,出刀见血地插入丰子俞心口,他眨了眨眼,手悄无声息地蜷缩了下,一言不发地收回横海,足尖一点从矮墙边飞了出去。

淮秋比从前萧索太多,哪怕府里先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街上依然寂寥无人,唯有穿街的夜风和天上的星月相伴在侧,在漆黑夜幕里映出一条不明不暗的前路。

丰子俞静静走在街上,踏着沙粒与石板,脚步声和心跳声清晰地闯入耳朵,争宠似的要将脑海里的其他念想赶出去,可思绪难解,再多杂音都量小力微。

风掀起衣摆,他驻足停步,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又看了看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掌,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呢?

他从太上长老手下救出江鸿,又一路连骗带哄地糊弄她到淮秋,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多杀一个人?

暮天阁被屠的真相,这个满手鲜血的大魔头是不是清白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丰子俞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热锅烧水一样烫,飘出来的水雾已经快要挡住他视线了。

他难以自抑地回想起离开照溪城前去见谢寒的那一面。

当时他刚突破玄冥境不久,心里一直记挂着半年前在淮秋追查郑元锦之死无果的事,有心请谢寒出手,却被谢寒拒绝了。

对于这个师祖,丰子俞其实一直不能理解。

虽然没出过几次照溪城,但丰子俞知道,谢寒是仙盟尊崇的天字榜第一,是千年里前无古人、后也或许没有来者的天关境修士,他和他的松寒剑是注定要在仙盟史册上流传百世的。

可身为谢寒的徒孙,身为他看好的照溪城下一任城主,丰子俞并不喜欢松寒剑。

他总认为松寒剑寒意太盛,太无情了些,就像谢寒这个人,端坐山巅,即使眉目慈爱得和大多数老人一样,既没老前辈的架子,也没天下第一的锋芒,对任何人都仿佛天然抱有一种看小辈的和蔼,却始终走不下凡尘。

明涵涧里,他看到四百多年前那个他从未见过的谢寒向天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其实反倒有种熟悉感,就好像那才是谢寒本该有的模样,那才是名动天下的松寒剑里该有的冷血与锐气。

那一剑充斥着向天挑衅的意味,惊艳到任何一个剑修看到都会热血沸腾、心生神往,但他依旧不喜欢。

这份不喜让他从握剑的第一天起就和谢寒有了矛盾,近十年无法消解。

两人心知肚明,但又心照不宣地没有捅破,和平地一起度过这么多年,直到谢寒以照溪城为由拒绝继续追查郑元锦的死。

谢寒说,人死如灯灭,照溪城只能给无门无派的散修一点庇护,却不能为谁的生死负责,何况,比起死人,他更想护住一城尚还存活的人。

丰子俞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自小到大,不论认可与否,他对任何人的想法都能以包容的心态接受并理解,却唯独几经尝试,都理解不了矛盾十足的谢寒。

在他看来,不论在城内还是外面,那都是他们照溪城的人。既然是他们的人,就该负责到底。谢寒有这个能力,就该出手。

谢寒听罢只是轻笑,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半分支持的意思,只是告诉他,让他自己出去走走。

浮光掠影的一眼并不能了解这个世界,只有走过看过,才知道天大地大、知道人力有限。两全其美是幸事,却难以谋事,太贪心的人终会一无所得。

丰子俞不服气,于是他和谢寒打了个赌。

谢寒给了他三道无名剑意,一道比一道强,倘若他出去一遭,用完那三道剑意依然不改贪心,谢寒便放他自由;反之,他要回去安安分分练剑,直到能接手照溪城的那天。

丰子俞不以为意,从离家的那刻起就认定了这场赌局胜负已分,对三道剑意也一直抱有一种随手拿来救命、早用早完事的心理,并不怎么看重。他总觉得,只要有剑在手,即使没有身后的谢寒,要在这大陆走一遭也不是什么难事,哪怕他还是个玄冥境的小修士。

可在明涵涧里,面对解昕的强大,面对江鸿不要命的行为,他第一次觉得修炼是件那样紧迫的事,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动摇。

他带着坚定的信念跟随江鸿来到淮秋,想查明暮天阁灭门真相,希望哪怕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也能被人公平对待,而不是未明真相前将错就错地被人斩杀。

可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大魔头的危险程度远比他想象的大。

何况,即使暮天阁一事不是她做的,那么那些早已死在她手下的人呢?那些人的死亡难道就不做数了吗?

耳畔的风还在呼啸,吹动夜晚的流逝,星与月在云彩的遮盖下交替闪烁,正如他晦暗不明的心。

丰子俞仰首望向天空,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直到遥远的地方传来数声呼喊,飞远了的理智才渐渐回笼。

“阿俞!”

叶轻扬坐着遥遥飞近,脸上的焦急还没褪去,一见他手上血淋淋的惨状,忍不住生了怒火:“人死都死了,你还疯什么?”

丰子俞摇了摇头,还未张口,就被他按着手伸到了遥遥面前。

遥遥缩小身子,飞到丰子俞跟前轻轻舔了舔他手心,原本皮开肉绽的手转眼愈合如初,鲜血一擦,分毫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那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杀他的是江鸿,又不是你,他跟江鸿的私人恩怨说破了天也碍不着你,你没事瞎掺和什么,要不是遥遥在这,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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