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适时补了一刀:“他们俩住不住我不知道,但你再这么挑衅我,我把你和你那只狗剁了卖钱也不是不行。”
窝在叶轻扬怀里昏昏欲睡的遥遥一听这话,瞬间炸成一只白团子,惊惶地和它主人抱在一起,蹭地退了三步。一狗一人动时没收住力道,竹筏猛地一晃,江鸿的馒头差点脱手飞出去。
江鸿眼神当场就冷了,警告地射向叶轻扬。
“……你认真的?”丰子俞迟疑地问。
“刚才没有。”
没有就好,叶轻扬抚着胸膛稍松了一口气,坐回原位,屁股还没坐稳当,忽地夹紧了——刚才没认真,那现在认真了?
叶轻扬干咽了一口唾沫,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挪到丰子俞身后。
丰子俞漫无目的地看来看去,冷不丁开口道:“江鸿。”
江鸿头都没抬,应了一声。
“我教你辟谷吧。”
咀嚼的动作一滞,江鸿闷不吭声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去,扭过头,听丰子俞说:“你日日都得寻一时间进食,无外乎就是没学过辟谷。辟谷本就是修行的一部分,我教你,这样以后你的钱还能用来买其他的。”
省钱么,听起来不错。
不过这人之前说教她修行,现下快两日过去了,她可还停在阳明巅峰。那什么稀奇古怪的认识自己就像是一团雾气,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自己,到底是什么?
忽然,叶轻扬莫名笑了一声,打断了江鸿的思绪,她眯着眼睛看过去。
“我可没笑你啊,”叶轻扬应激般冲她摆手,“我就是想到某人早年的事,一时没忍住。”
“什么事能记这么久?”宣霁问。
丰子俞许是知道叶轻扬指的是什么,反手给了他一手肘。
看宣霁满脸好奇,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丰子俞也没藏着掖着:“也没什么,就是我小时候,大约四岁吧,绝食过一段时间,我爹娘用尽浑身解数才逼我多少吃了点。后来我开始修道,师祖让我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辟谷,说是怕我哪天又发疯,把自己饿死了。”
听到这,江鸿都有些意外。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会用绝食跟父母闹脾气的人?
“你为什么绝食啊?”宣霁歪着脑袋问,“好玩?怄气?”
“我知道!”叶轻扬趴在丰子俞背上,“因为他觉得饭有生命,不愿意吃哈哈哈……”他连笑了数声,发现另外两人都没有要笑的意思,不由得也停了下来,“不、不好笑吗?”
宣霁如实摇头,只觉摸不着头脑:“饭有生命?”
江鸿也望去,看神情像是在期待答案。
丰子俞摸了摸脑袋。
这事坦白来说有点难为情,和在人面前扒光了衣服裸奔差不多。不过仔细想来,除了有那么点丢脸之外,也不是那般难以启齿,毕竟这也是他一路走来的。
丰子俞思索了下,神思飘飞到记忆深处。
他小时候很爱哭,但分阶段。生下来时哭了一次,哭声低低的,不像别家孩子那样有活力,总让丰迟意、江长吟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体衰,所以一直小心呵护,两个曾经的混世魔王愣是在他面前演了几年的活菩萨。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生下来后再也没哭过,平常时间跟着丰迟意和江长吟跑上跑下,也没见什么不对。
长到三岁,丰迟意和江长吟觉得自家儿子好像也没那么弱,刚放宽心,打算做回不拘天性的自己,却发现他对着一朵凋零了的花哭得稀里哗啦的。之后就像洪水冲破了阀门一般,他看见草木枯死会哭,看见流水逝去会哭,看见任何东西离去都会哭,止都止不住。当时就连谢寒都不敢轻易到他面前晃悠,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又惹哭他。
可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爹娘也不例外。
丰迟意和江长吟一开始还对他百般哄着,后来听多了,渐渐就麻木了,直到江长吟某天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吃饭的他说“你现在吃的也是那些东西的尸体”,他听后呆了片刻,哇的又哭了,当晚便开始绝食。
四岁大的孩子不会辟谷,眼看着就消瘦下去,把丰迟意和江长吟急坏了,软磨硬泡,最后硬是撬开他嘴把饭喂了进去。
于是,他单方面和那二人冷战了。
他不吃饭,那两人也不多管,每天过来逼他吃完就走,绝不多停留一刻,反正不饿死,怎么闹脾气都没事。他反抗不了,就坐在院子里发呆,谁来也不理。
一直到七岁生辰那日,他突然好了,不仅主动跟爹娘问好,还抱着把比他还高的剑一口气爬到了谢寒住的那座山山顶,嚷嚷着要学剑。
谢寒当然不会拒绝。
但有先头四年的前车之鉴,加之丰迟意、江长吟的强烈要求,谢寒在他开始修道那日,就先教了他辟谷,如此才让他爹娘彻底安心。
“就是这样。”丰子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