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他终究还是熬成讨人厌的老头子了。
可是恨意绵长,如何能忘,如何能舍?
“师尊说,人这一辈子无论长短,都要学会一个‘放’字,可崔檀,你何曾放过他?”五长老横目一扫,刀尖直指太上长老,“当年你趁他封印寒朱时偷袭于他,风水轮流转,今日我便悉数奉还。”
太上长老眸光阴暗地盯住他,不怒反笑:“就凭你?”
五长老眉间一皱,不明白他为何到现在还能这般淡定自若,可等了四百年的报仇之机近在眼前,也顾不得细想,挥起一刀当头而去。
刀锋即将刺到太上长老额头的一刹,侧旁一道刺眼亮光闪出。
紧随其后,炽烈的白光炫飞打退千山白驹,飞入太上长老掌心化作一柄影刀。
看清那影刀中心调转四周灵气的东西,江鸿乍然惊起。
古川碎片!
“这东西我研究了四百年,虽然只是草草窥见了一点隐秘,但对付你这杂碎,足够了。”
太上长老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眼中一狠,抄刀飞身而上。
千山白驹与影刀相交,霎时间风云变幻,气流飞溅,建成千年的竹舍猛然炸开。
等在后窗下的江鸿心下一惊,立即翻身退步,借还没完全碎裂的竹墙掩盖身形,跃至林中,两手一挥,临时又砌了块竹墙挡在自己跟前,错开一步蹲下,屏住呼吸。
激斗的两人周遭满是暴乱的气流,地气灵气乱作一团,如同杀红眼的疯子,将一切靠近的东西毁了个干净。
莫说竹舍,整片林子几乎都在这几息间被削平。
忽然,一道人影从中心飞出,径直砸到岌岌可危的结界上。
喀喇一声,结界上绽出数道裂纹。
五长老不过洞明中期,到底和太上长老差了近一个大境界,即便此前太上长老已经受伤,却也还是难以敌手、败下阵来。
他单膝跪地,牢牢把住立起的千山白驹,勉强没有倒下。
“你……你用了什么邪术?那是什么东西?”
“邪术?若非有它,我又怎能一举杀了我天纵奇才的师弟,”瞧见五长老愤恨的眼神,太上长老轻蔑一笑,“还有我那老眼昏花的师尊呢。那些不尊祖师爷的叛徒、杂碎,可都是死在这东西上。这么好的宝物,你竟然说它是邪术?”
“你!崔檀,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五长老怒急攻心,破口大骂。
太上长老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一掌抹在刀锋上,鲜血如注灌进影刀中心的碎片中,周身气息眨眼翻了数倍。他眼神一暗,嘴角勾起冰冷笑意,飞刀陡出。
不好!
以太上长老的修为,倘若这次不能成功,恐怕就没机会了。
江鸿眼睛一眯,暗戳戳将变幻成长玉简形态的水瑟握在手中。
那厢,五长老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玉瓶,一把捏碎,瓶中鲜血登时顺着指缝流下。他召来寒朱,将血抹在上方,低声念了句口诀,全身灵力倾出。
可怖的气息即刻笼罩,黑漆漆的夜变作暗红色,一眼望去,仿佛马上便要压上头顶。
对峙的二人皆是不退,寒朱和影刀越来越近,激流交错的气息直将整片林子绞得粉碎,结界上裂纹横生,如蛛网般密布。
三尺,二尺,一尺。
嘭!
水瑟快如残影地击出,抢在两物之间,精准地勾住影刀,几乎在碎片被抽出的下一瞬,影刀与寒朱相撞,荡出千里长波,撑了许久的结界猝然爆开,土崩瓦解。
五长老和太上长老各自被气流弹飞。
同一时间,江鸿抓住碎片,拔腿便跑,转眼间奔出数百丈。
追在背后的气流扫过,江鸿猛地咳出一口血,全身脱力,砰的一声跪下,近乎能听到髌骨碎裂的声音。
水瑟极速放大,幻作长卷状的玉简将碎片卷住。
江鸿凝出匕首,划开掌心。
震动的碎片一闻到血味便兴冲冲凑了上去,宛若久未饮水的沙漠旅人,贪婪地喝了许久,直至江鸿腕上枯骨成柴,人皮松垮地挂在骨头架子上,才勉强停住。
江鸿手上动作不停,把碎片拼在一处。
许是同类相吸,两方碎片甫一见面,便十分自来熟地融到一起,原本还有些不受控制的碎片立刻安静下来,被江鸿连同先前那块一起嵌入水瑟中。
不等江鸿缓一口气,一束不知从哪来的灯光打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