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宁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皇帝身旁。她不像皇帝那样目标明确,只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下头的贵女们,华衣粉面,各个出众,看得人眼花缭乱。
想起先前与陆莹的对话,她又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找起大长公主家的赵姑娘来。
很好找,鹤立鸡群、众星捧月的就是了。
皇帝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本平淡的目光中有淡淡的不快之色,恰好被萧长宁捕捉到,她就转换目标,随便看向了远处梅径上轻嗅梅枝的女子。
周德安摸不准帝妃二人的意思,但既然陛下也在看,他就不得不上去介绍一二,“这是广平侯府祝家的姑娘。”
皇帝随口赞了句,便无下文了。
另一边,惠妃没等到圣驾亲临,面上有隐隐的郁闷之色。
这是她主持操办的第一场大宴,昨晚还为此难眠,没成想,太后不来就罢了,陛下也没露面,她的身份不尴不尬地架在这里,还要陪着这些家世比她强,容貌又更胜于她的贵女们游御花园,真是没劲。
郑言熙挽着惠妃的手臂,察觉到惠妃的心不在焉,笑道,“走了这半天,臣女有些累了,咱们去前头亭子里坐坐吧。”
惠妃应好,二人各怀心思地往亭子里走去。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争执之声。
惠妃示意宫人去查探究竟,不多时,那小宫女就快步来回话了,“回娘娘,前头起争执的是大长公主家的赵姑娘和潘美人。”
惠妃眉心一跳,她和郑言熙对视一眼,起身往不远处走去。
八角亭中,赵乐颜与潘美人各执一词。
潘美人控诉赵乐颜对她不敬,还动手打人。她捂着脸,不住地垂泪,一双美目恨恨地盯着赵乐颜。
赵乐颜见惠妃仪仗,不慌不忙,“这贱婢仗着怀有皇嗣,对我大放厥词,娘娘赶紧按宫规处置了吧。”
惠妃没有理会赵乐颜和潘美人,而是将目光看向旁边围观的贵女,她随手指了一人,“你来说。”
被指到的贵女一愣,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和她搭上关系。她看着势大不饶人的赵氏,再看了看微挺着肚子、娇滴滴的潘美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惠妃气她无用,但这会不是她发脾气的时候,她只能将目光转向潘美人的宫女,“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女是从前王府里跟过来的,哪见过这么大阵仗,乌泱泱一堆人围着,这会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赵乐颜冷哼,“一窝子没规矩的贱婢,还同她们说什么,还是我来说吧。我与李家姑娘正在观景,行至这方八角亭,我还没看清亭里坐着的人呢,这潘美人的侍婢就气势汹汹地上来喝斥我,说我明明见到她家主子了也不上去行礼,不懂规矩云云。”
惠妃皱眉,又听赵乐颜继续道,“惠妃娘娘,我想问问您,我身为大长公主之女,还要跪她一个七品美人吗?”
惠妃脸色不善,“潘美人有错,你大可过来告知本宫,在宫里动手,掌捆天子嫔妃,出言辱骂,口口声声以‘贱婢’二字辱之,这就是你大长公主府的规矩吗?”
这会可不是先帝在时了,先帝宠爱长姐独女,可当今陛下,对这位表妹,可就不一定有亲厚之意了。
这样的道理赵乐颜也明白,但她仍旧神色自若,甚至反问道,“潘美人有错在先,娘娘要包庇她吗?”
惠妃的一句“大胆”就要脱口而出,就听得边上的郑言熙笑眯眯道,“宫规森严,潘美人有错,我相信惠妃娘娘会依照宫规罚处,同样的,宫里的规矩也容不下外人僭越生事。”
“这事若惠妃娘娘来评理,不论怎么说,你都能用一句‘偏袒包庇’搪塞,可在场再无比惠妃娘娘身份更加贵重之人了。”郑言熙依旧在笑,她看向惠妃,“臣女斗胆,毛遂自荐地替娘娘将此事捋一捋,而后是赏是罚,宫规说了算。”
惠妃颔首,道了句可行。
有宫人搬来椅子,惠妃坐下,听郑言熙往下讲。
“事情的起因,是赵姑娘见了潘美人未行礼,潘美人便遣了宫女上前喝斥。”
郑言熙看向赵、潘二人,“是否如此。”
二人均无异议。
“敢问娘娘,赵姑娘是否该向潘美人行礼?”
惠妃想了想,“虽说赵姑娘身份贵重,但论品阶,潘美人在她之上,且潘美人是天子妃妾,赵姑娘理应行礼。”
郑言熙微微一笑,继续道,“在这过程中,二人产生了争执,兴许是潘美人出言不逊,也兴许是赵姑娘言语不善,不过口角之争,可赵姑娘,你又为何出手伤人呢?”
“我…”赵乐颜语塞,她平日里嚣张惯了,碰到对她出言不逊的人,都是这样解决的,谁又敢找她的晦气呢?可不曾想…
郑言熙看向惠妃,“臣女说完了,还请娘娘饶恕臣女僭越之罪。”
惠妃这会也冷静下来了,一边是大长公主之女,一边是怀有身孕的潘美人。赵乐颜理亏在先,若按宫规处置,大长公主事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眼下众目睽睽,似乎她又不得不按照宫规罚处。
惠妃看向一边的心腹宫女,后者会意,上前道,“按照宫规,禁廷失仪,对上不敬,应赏板子五十,再押入暴室为苦役三年。”
赵乐颜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惠妃,“你敢打我?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