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点头的幅度更加用力。

百里执方像是认命一般，叮嘱季云璟好好待在原地，他去去就回。

只要能安静些，让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百里执方如是安慰自己道。

客栈厨房中，气质不俗的少年，拉起衣袖开始烧水，顺便还做了一份醒酒汤。

打开水壶，放入清水，然后把它放在炉火上，等待水温逐渐升高。

百里执方打开柜子，找到需要的草药和调料后，将药材洗净，切成小块，然后放入锅中。

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厨房里。

百里执方不停地搅拌着锅中的药材，确保它们能够均匀地释放出有效成分。

“睡前喝下，等明日我再做一份，应该就不会头痛了吧。”

少年怡然自得地开始忙碌，连面前出现了祝言允都没有发现。

准备看看计划进行得如何的祝言允，愣在原地，平日里似笑非笑的笑容僵硬起来。

“乖乖，这还得了。”

祝言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曾经叱咤三界的灭世魔头居然在厨房忙活。

还......看上去这么开心？

他是不是还睡梦中啊？

祝言允难以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手，痛意传来，祝言允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百里......小狐狸？”

听到有声音，正在忙活的百里执方抬起头。

一狐一虎四目对视，相看无言。

百里执方：“你怎么来了，是浮屠塔出事了吗？”

祝言允想了想，“这倒不是。”

闻言，少年继续低下头，专心做着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事——煮醒酒汤。

祝言允伸手摸了摸鼻子，他......是被忽视了……

百里执方觉得他很碍事吗？

作为一个多年的塔中同僚，百里执方连看他一眼都嫌烦了吗？

祝言允清了清嗓子，“你记得一定要带季云璟回来啊，不能忘记我们的计划，宏图大业。”

“嗯。”

少年嗯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

祝言允：“......”

这会，祝言允才突然想起来，现在的百里执方是灭世魔头百里执方的一个最纯净的魂魄，换句话说，这缕魂魄是最善良，最纯善的。

他需要一个替死鬼，而秉承着报恩理念的百里执方就必须，对被选中的替死鬼百依百顺。

这些当然都在祝言允的计算之中。

可是，最纯净的魂魄，也意味着要是和本体分离太久，就会被外界感染，脱离控制。

所以百里执方从开始不情不愿，到现在虽然依旧嫌弃，但是手脚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变利索了。

到最后，百里执方很有可能变成一个真正一心向道的道士，正直之士。

要是他有一天选择放弃让季云璟做替死鬼，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祝言允表情严肃起来，厉声道：“还有一日之期，百里执方，成败再次一举。”他再次提醒。

百里执方似乎这才变成了原来的自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汤匙，道：“我明白。”

等到少年小心翼翼地端着醒酒汤和热水赶回客房时，少女已然酣然入睡。

季云璟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一角，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映衬出她清秀的容颜，看起来更显得她柔美动人。

百里执方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季云璟的睡颜，少女的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季云璟咂咂嘴，小声念叨着，“酒……”

还记着呢，百里执方眼眸中浸着笑意。

“今日，你确实是累了。”

百里执方轻轻地抚摸着少女的额头，感受着她的体温，人类还挺好摸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取过桌上的毛毯，为季云璟盖上。

“也罢，只能明日再喝了。”

......

夜深人静。

亓怀瑾盘腿坐在床边吐息纳气，等到周身气息都稳定下来，他缓缓睁眼，不怒而威。

摊开的手掌上，是一块破布。

若是季云璟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是前日祭台上那个阴阳祭师的东西。

房间里凡是能透着外面的光的地方都被阻拦着，房门和窗户紧闭，捂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没有，但这些亓怀瑾并不在意，他本就生于黑暗，生于那个该死的晚上。

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一束火光。

燃尽一切。

亓怀瑾将布稍微灰烬，而后又轻轻一吹，落下的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衣摆顺着动作滑落到地上，轻薄如纱。

亓怀瑾的手无限接近火，似乎感觉不到火焰灼烧的痛，奔赴就是这样吗？飞蛾扑火，竟也有一瞬感觉到温暖。

神谕太过老旧。

也许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忽而，门外的叹息声清楚地穿到了亓怀瑾的耳中。

他垂下眼眸，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