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女安静梳头发的样子，百里执方竟有种岁月静好，恍然若失的感觉。

他狐狸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眉眼都带着笑，只见他伸出指尖在湖水上点了点，再往下探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诶你怎么还伸手下去，不怕被水吃了啊？”

季云璟弄好头发，一转眼就看见百里执方手在水里搅动，赶忙惊呼道。

“嘘——莫要吵闹。”

他在水里不停翻找，却是一丝水花都没有，水就像遁入虚空了一样，好像下面不是水，是个用来装东西的空间。

“找到了，送你。”

是一朵金色亡灵花。

传闻亡灵之花，须以万魂滋养，方可得一朵，存于阴阳交界之处，开于血色绚烂之地。

“亡灵花。”季云璟捏住亡灵花的花柄，金色的花瓣闪烁着微光，是无限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传说……亡灵花可以让走失的魂魄找到它该去的路，这是真的吗？”

“传说而已，不过是些爱写话本的冤魂怨鬼编出来骗骗鬼的，也就哄哄你们这种小姑娘。”

百里执方摆摆手说道。

少女摆弄亡灵花的手停了下来，只觉得原本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全被搅没了。

百里执方顿了顿，看着少女，声音温和了些许：“不过，关于亡灵花，我倒是知晓一事为真。”

季云璟抬眸，语调上扬：“嗯？”

“把花扔湖里。”百里执方指了指九溧湖水说道。

“啊？”

季云璟有些不解，这特地从湖里拿上来的花，在她手里还没一会儿呢，就又要扔到湖里，这家伙诚心和她过意不去吧。

不过百里执方目光灼灼，她只好照做。

亡灵花丢入黑暗的湖中，刹那间所有的流水都泛着金光，恰似无数细碎的星辰失足跌入墨色，璀璨而梦幻，延伸到远方。

黑压压的山峦被点亮，蒙上金色的薄纱，将原本带着死气的沉寂黑暗拥揽入怀，在此刻竟让人觉得温暖。

繁星三千里，遥遥引渡魂。

少女坐在竹筏上，仰起白皙如雪的脖颈，清泉般澄澈的眸子倒映着漫天华彩，仿若将这浩瀚夜色与璀璨金光尽皆收纳其中。

微光点点映射在季云璟的脸上，映衬着她身上那身如燃烧晚霞般艳丽的红色嫁衣，异常美好。

百里执方别过眼不去看季云璟，无端生了些郁闷，这亡灵花遇九溧水流光四溢，他也只是凭族群记忆知晓。

想他堂堂九尾狐，居然会想着这种法子来逗小姑娘，真是见了鬼了。

哦不。

今日本就见了许多鬼。

应是他心地纯良，想给这个低等生灵留些美好的回忆，免得以后她孤孤单单的一只鬼魂，也算有个想念。

对，就是这样。

百里执方对自己的逻辑自洽十分满意。

季云璟被这景象美得说不出话，喃喃道。

“若是有笔在手，我定要将此景画下来，拿出去卖定能大赚一笔。”

百里执方取下背着的剑，拿出帕子擦拭：“姑娘还会画画？我以为你只会画符。”

季云璟摆摆手道：“不过是闲余之乐呵呵，要是小道长感兴趣，我哪天帮您画一幅。”

百里执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作画便不必了，在下样貌平平，怕是会毁了姑娘的画。”

季云璟奉承道：“何出此言，小哥哥丰神俊朗，天资卓越，道骨仙风，我能画您，是我的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哪里哪里，季姑娘抬举在下了。”

百里执方嘴上是说着谦虚的话，可这语气里却暗含着几分自傲。

季云璟眼睛转了转，这百里执方虽然出现的诡异，但好像没有什么心眼子，她狡黠一笑接着夸道。

“不是我说，就小道长这般样貌，我画在纸上拿出去，那旁人见了都要道一声神仙，要问我是何处的神仙，他要去拜一拜的嘞。”

“而且实不相瞒，我方才一见你，就觉得眼前一亮，恍若整个世界都清明了，我看面相那是一绝，小道长以后那肯定是前途无量，有仙缘的。”

……

百里执方笑道：“姑娘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季云璟道：“是小道长谦虚了。”

竹筏继续往前。

季云璟有些无聊，就趴到竹筏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也拿到亡灵花。

可手指还没碰到水，这水就像突然有了灵，自动形成了一个坑，故意不让她碰。

“咦……奇怪……”

季云璟小声嘀咕，又试了几下。

无一例外。

她突然没了兴趣，坐正身子，心下有些郁闷，却又拉不下脸来问百里执方，只能低着头掰手指头。

却没看到，刚才想触碰的湖水。

泛起了涟漪。

又顿时归为平静，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季云璟无聊地四处张望，本以为会看到和她一样坐在船上的鬼。

可这九溧湖上只有亡灵花带来的点点微光，除了他们的竹筏，湖上竟是一只船都没有，也看不到有船往回开。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