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矜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他能感受到身为水母时的变异程度,直觉一般很准。
但是那东西很警惕,他发现不了,只能暂时作罢。
摇滚乐声在舞厅里震动,斑斓灯光四射,他环顾四周,最终摆摆手回到电房工作。
出来时尺薰让他帮忙做菜,又有一批人从下城区下来碰运气,在去黑市前都想来十滚轮花钱放纵一把。
为了方便,酒吧里不做热菜,都是些速食小吃或沙拉和熟食。
宥矜照着菜单配料表拌牛油果沙拉,切块,小番茄,包菜,生菜,黄瓜混杂在一起,挤半瓶沙拉酱和番茄酱,再淋点朗姆酒在上面。
他把旁边调好的果酒一齐放在托盘上,往舞厅端去。
舞厅里密密麻麻的人随着伴奏扭动着,其中不少长着朝天角、四五个手臂、六七条腿或是长麟尾巴的变异人,远远看去真有种群魔乱舞的画面感。
宥矜弯腰把托盘放在矮桌上,起来时不知被谁拍了一下,对方不由分说把一张传单塞到他手里。
“上城区那些人真是恶毒自私到极致,霸占了九成资源就算了,还想对我们下城区的人赶尽杀绝,你不知道吧小兄弟?我这有手最新的情报……加入我们反抗军吧!”
对方滔滔不绝地输出,宥矜抬起头看他,那是个一头金毛满脸雀斑的少年,稚嫩的面庞上神色坚定,眼睛烔烔有神地盯着自己,怀里还抱着厚厚一摞传单。
宥矜愣了下,展开手中的传单,扭头看着少年:“什么最新情报?”
这是整个上午第一个愿意说话搭理自己的人,少年直觉有戏,赶紧开口道:“就是过不久上城区就有一大批人要下来,具体怎么行动我们的人还在观察,反正他们肯定是不安好心的。而且听说现在上城区的资源也不太够用了,他们要下来抢走我们下城区最后一点东西呢,唔,先不说这个……”
少年小嘴叭叭个不停,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这位朋友,你是否总吃不饱饭,总没钱住房子,连最便宜的贫民窟旅馆也进不去睡一晚,只能到处逃窜忍受酸雨的侵蚀,还要时刻提防禁电期的机械兽潮。还有那帮上城区人的走狗佣兵团和绿袍人,我看他们眼里真是没有一点法律意识了,好吧虽然我们下城区的法律本来也只是个摆设,但这不都是上城区那些人害的吗?”
“加入反抗军,我们一起计划对付上城区人的办法,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最重要的是,我们反抗军有根据地,不用怕酸雨啊或是黑市那些人来找麻烦,还能吃饱饭,待遇可好了,每周提供三罐粉蒸肉罐头呢!怎么,是不是很心动?而且啊……”
仿佛有无数只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加上舞厅里嘈杂凌乱的声音,宥矜后来没太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了,干脆看起了手中的传单。
传单上彩印的,顶头大大两行红字,“加入反抗军,打倒上城区恶霸”,宥矜若有所思看了下去。
下面是一些实时拍摄的图片,佣兵团和绿袍人当街虐杀民众,吃不饱饭的小孩在巷子里互相撕咬,变异人被强迫拉去解剖实验,还附赠有上城区人开着飞行器游览街市的图片、坐在咖啡馆里惬意享受生活、金票不要钱似的砸给虚拟明星的图片。
两者对比形成的强烈反差,极易煽动情绪,让人不生气都难。
宥矜眨了眨眼,设计传单的人倒是有点手段。
他将传单翻到背面,看到其中一张图片时眉头一跳,那赫然是副疾病肆虐横行整个下城区的场景,街边堆满了死去的人,宛若庞大的老鼠尸堆。
街道上零星几个人身上全副武装,戴着口罩低下头,目不斜视匆匆往前赶路。
这是他在薇娜的记忆里看到过的场景,那时他给她治病,在那个类似小电视机里播放出来的,薇娜的女儿似乎也死在这场疫病中。
他忍不住卷起了传单,转身就走,身后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少年正目光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反抗军,想先看看根据地环境也可以……”
宥矜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得考虑考虑,我现在要回去工作了。”
说完拎着空托盘走出了舞厅,少年明显有些失望,耷拉着脑袋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宥矜端上第二盘酒,果篮里摆着昂贵的克隆水果,是那个VIP客人点的。
对方笑吟吟靠在皮革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好似唠叨家常般的随意语气:“来喝一杯吗小美人?算我请你。”
宥矜摇摇头,公事公办放下托盘,转身准备走人。
“哎,急什么?”那人的桃花眼含着股多情的笑意,食指中指夹着一叠金票,上下晃了晃,“不是很多,两万,就当坐下来休息会儿,我不做什么。”
宥矜面无表情扯走了他手里的金票,塞进兜里,轻车熟路坐下来拿起一杯薄荷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