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薇尼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竟然可以让摄魂怪如此惨叫,甚至腐朽的躯体已经开始分解为齑粉,飘荡四飞。
她无端惊慌起来,那边摄魂怪正在崩解的边缘,而这边地面的裂陷已经蔓延到自己眼前了。
她没想到恼羞成怒之下释放的那条咒语,竟然有这般撼天动地的威力。这下别说利用沃尔松格的格拉姆研究死亡,自己已快性命不保了。
屋子外徘徊的迷失白雾这时全都涌进崩塌的别墅内,似乎要将在场的所有生物都拉进死亡的迷离中。
萨尔薇尼睁大双眼,伸出如枯树枝般羸弱丑陋的手,手心朝着围绕克曼德特四周燃烧的青色火焰,用古希腊语厉声呼唤道:“至高无上存在的海尔波啊,请允许我召唤您的仆人,请让您的仆人毁灭这一切吧!”
她血色的眼中只剩下仇恨的狰狞,干涸血块和新鲜血液交错在脸上皱纹的沟壑中,可怖至极,哪里还有半分年轻时的美丽。
她嘶声凄厉:“去死吧!和我一起去死吧!”
萨尔薇尼研究迷离幻境的时间,从自己丈夫死于反犹主义的狂潮开始,至今也有将近八年了。她花了那八年里的巨量时间研究,甚至于到了能引导一部分迷失雾的程度。
她曾一直期冀自己能够起死回生。死亡一向是一个禁忌的话题,除了魔法部的特殊部门外,其他人都被禁止研究。
死神给予三兄弟的礼物已经在时代浪潮中遗失多年;世界各地的神话故事对于死亡同样有不少研究,但也随着血脉的断绝丢失了。
她痛恨着死亡,也痛恨着理查德·瓦格纳。
自瓦格纳的歌剧在德国风靡以后,他那种犹太人无法创作音乐的反犹思想迅速传播,以至于连艺术界都开始接受这种思想的蔓延。
萨尔薇尼的丈夫在艺术界只能算小有名气,但是这同样波及到了可怜倒霉的他们。他们只能背井离乡逃到萨尔薇尼家,一个意大利的乡下,远离丈夫的德国故乡。
但是即使这样,残酷的命运还是无法放过他们。因为丈夫犹太人的身份,他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再也无法安心创作音乐了。这使得丈夫精神备受折磨,最后于痛苦中了结了自己。
理想被湮灭的话,至少希望能够保护自己的妻子。他曾笑着说。
从此漂亮端庄的萨尔薇尼变了。在德姆斯特朗读书时的那种傲慢、漠视生命,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从一个女巫变成了一个凡人,又再一次蜕变成了巫师。
后来在一次翻倒巷之行中,她收获到了一本探寻死亡的黑魔法书。这让她接触到了,此前从未达到过的领域:有关迷离幻境和死亡之门。
萨尔薇尼从很久以前就清楚认识到,她的丈夫只是一个脆弱的麻瓜。
他们一直是知己,是挚友,是爱人,仅仅是因为两人在艺术的见解上情投意合。但是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巫师和麻瓜又有什么区别呢?明明都对艺术有着崇高的追求啊。
她开始被黑魔法蛊惑了。她逐渐沉迷于魂器的研究,她忘记了初衷。
阴尸、摄魂怪、分裂灵魂的秘法,甚至于令人忌惮又不齿的黑魔法,只有那些才能慰藉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1883年2月13日可能是她觉得大仇得报的一天,理查德·瓦格纳死了。她本想亲自用钻心咒折磨他,没想到瓦格纳倒是自己先死了。
但是这样让他死了,她依旧心有不甘。于是她来到了拜罗伊特,来到了瓦温弗里德。她开棺掘尸,誓要把这个仇人做成阴尸,永生永世被困于人间,无法抵达 “林勃(Limbo)”。
但是她在施展炼制魔法时,发现有一股古老的神秘力量阻止了自己的诅咒。
她开始害怕惶恐,为什么瓦格纳这个麻瓜会有抵御诅咒的力量?这种人竟然也能拥有这种力量?
她为了得到答案选择对瓦格纳的遗孀和孩子进行摄神取念。很快她知晓了一个人,是一个叫做沃尔松格的巫师,他曾经和瓦格纳彻夜商谈、谈天说地。
——是沃尔松格,那个北欧神话里奥丁的后裔。一定是他赐予了理查德·瓦格纳魔力!萨尔薇尼兴奋又愤怒地想。
继承奥丁力量的后裔竟然还活着,那些古老的纯血家族受了不少遗老的恩荫,保存不少不被允许研究的知识和魔法器具。
她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翻找,终于从细枝末节中找到了:沃尔松格家继承了奥丁给予的劈开赫尔海姆之门的神器,极大可能是那把传说中被冈格尼尔击碎又重铸的格拉姆之剑。
她沿着黑魔法书的指引,找到了北欧诺尔兰罗弗敦岛。历经波折,在高耸积雪的冰冷山脉间、在危机重重的破败墓室里找到了蒙尘的宝剑。
她仿佛听到了远古的呼唤,手脚不听使唤地走过去,试图拔起它、带走它。
似乎那把富丽堂皇的宝剑也渴望重现天日。
我需要它打开死亡的大门,我必须拥有它。她痴狂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