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得最后一句,躲于墙根下的谢行尘和殷召温倏然一顿。
眼见话音落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自祠堂走了出来,“笃笃”地拐杖声紧随其后,殷召温攸地俯身,语速飞快地于谢行尘耳边轻声道:“他恐是要寻我们,我先回去。”
谢行尘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却没见殷召温动身。
见那道佝偻的身影似只秃鹫般,长抻着脖子自祠堂迈了出来,他蓦地转头向殷召温看了一眼。
疑问尚未出口,视线将将投落,他却霎时似咬了舌头般梗了下。
一只扣于腕上的手大敕敕撞入了眼底。
谢行尘:……
方才走得急,自己的一只手居然一直扣着殷召温的腕子,至今未松。
“……”
掌心紧贴处传来的温热如今好似烙铁一般,烫手得紧,谢行尘赶忙松了手。
揉着手腕,殷召温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也不耽搁,身形向黑暗中一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昏暗的烛火摇了个影,“吱嘎”一声擦响炸开,老者缓缓合上祠堂的大门。
那道瓜牛般的身影于黑暗中更显诡异,好似跟朽烂的枯枝,风来了,便拖着身子,慢吞吞地挪出了两步。
而他所行方向,正是谢行尘二人那处快要塌了的破房子。
见老者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谢行尘马上自墙侧溜了出来。
怕旧木门的声响打草惊蛇,他翻手抖出两道符箓,一抬指倏然向门缝内送出一张,极轻一道咒文声起,“哒”一声轻响,神龛之前,一道高瘦的身影攸地现了出来。
祠堂之内麻黑一片,仅余两点赤色的火光摇摇曳曳,时不时爆个蜡心。
团团黑暗之中,唯有一方神龛笼于光晕之下。
周遭一切皆裹了层毛茸茸的黑,好似身堕虚无,一方神龛悬于面前,成了虚无之中唯一的光亮。
谢行尘一掀眼帘,直接有样学样地一抬手,“喀”一声轻响,毫不客气地将一侧的香烛连根掰了下来。
豆大的火苗受了惊,攸地颤了下。素白的指尖捻着红蜡,微微探出几分,他俯身凑近神龛,细细打量起来。
凑得近了,他才瞧见,黑乌神龛之上,居然隐隐刻了些小字。
这些小字以阴刻于神龛木料上浅浅刻了一层,烛光昏暗,又被神像遮挡,极难发现。
烛火昏暗,字迹不清,谢行尘眯着眼,拧眉歪头认了半天,才勉强认了个七七八八。
这神龛设得规矩,其上小字以“生老病死苦”的小黄道轮回循环,两侧是一副对联,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话语。
而当他侧了下香烛,偏头向神龛内瞧去时,却攸地发现神像之后,还隐隐约约刻了一串小字。
“阴…逢五方……”复又探了点烛焰,谢行尘歪着脖子紧眯起眼,勉强辨认着,“讳灵……”
“显忌……真君……”
以一个极是别扭的姿势,断断续续拼出那串字形,将将认出最后一个字时,难言的寒意乍然窜上心头!
这是所供神仙的尊名。
这个神仙根本不是祈,而是叫做忌!
———
“笃笃”的敲击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破败的屋子连门都掩不上,打着卷的风忽而洒落,同摇摇欲坠的木门撞个满怀,木门发出声叫人牙酸的声响,开得更大了。
一只近乎没有血色的手搭于大红酸枝螭龙纹方桌之上,百无聊赖地轻敲着桌面。
殷召温坐在个同样雕着螭龙纹的圈椅之上,怡然自得地交叠双腿,姿势谈不上规矩,却无端透出股雍容之感,带着丝难掩的压迫感,好似不是在一方破屋残瓦中坐着,而是坐在高不可攀的九天之上。
不过现下屋内可谈不上残破了,地席以紫檀而盖,原本破旧的一桌一椅已然换作崭新的雕花红木之做,配上漏了大洞的茅屋顶,突兀得可笑。
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殷召温毫不意外地哼笑了声,极黑的双眸缓缓垂下视线,睨向了立于门口的老者。
“终于来了。”
轻飘飘一道话音落下,老者瞪圆了双目,眼前一切全然出乎意料,他愣了片刻,才猛拄了下拐杖,语调中含了几分怒气:“老朽叨扰……敢问,另一位公子现下,身在何处……?”
“嗯……”有些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殷召温苍白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似是有些不耐烦。
他偏了偏头,视线依旧睨着老者,轻笑了声:“我要见的是她,不是你。”
话音落下,老者缓缓眨了眨眼。
周遭好似骤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再开口时,一道清脆的女童声自那具苍老的躯壳口中传来出来。
“她”看着殷召温,道: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