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去祠堂吗?我换件衣裳便随你去。”
这是新婚该有的步骤,苏缨宁不想在沈府落人口实。虽二人最后定会走到和离那步,但也不应处处惹上骂名。
“不急这时,再睡会儿也无妨。”
沈诀不疾不徐说着,目光缓缓落在披风下的衣裙,“不喜欢吗?”
苏缨宁很想点头,只是兰叶说这是宫里赏赐的衣服,若这句“不喜欢”不慎传出,真是不够掉脑袋的。
“花样团织皆为上佳,只是尺寸大了些,所以才……”一些哄人的话,苏缨宁信手拈来。
“好,知道了。”
沈诀微微颔首,像是淡笑了声又黯淡下去,眸光平静得让人猜不透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日头暖融,枝上鹂雀欢声阵阵。大亮的天光越过窗棂透洒在屋中,照得人睁不开眼。
沈诀挪动脚步,半明半暗地遮挡了一些。
兰叶将外衣送来,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里衣怎么办”。苏缨宁勉强穿在身上,出了内室用膳。
“小姐,桌上有刚煨的鲫鱼汤,快趁热……”
沈诀没走,正在外坐着。
看到那份一人食的漆盘,语气还算温和地提醒:“日后早膳需备上我与夫人两人份的餐食。”
兰叶在旁福礼应下,又听得一字一句补充道:“还有晚膳。”
苏缨宁听得两眼一抹黑,撇去葱段一口喝了下去,匆匆夹了块点心起身便走:“别让人等久了。”她实在承受不住沈诀若有似无睨视的目光。
与新婚一般,进了祠堂皆有人指引。
那么巧,这几日在京中的叔伯婶娘、姨爹表亲不少。苏缨宁跟在沈诀身后一一认识个遍,还有些小孩子,起哄似的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表嫂堂姐。
本想着沈府双亲作古,婚事到时作罢,牵扯周旋的人少之又少。可见此情形,苏缨宁随沈诀回院的步子都沉重许多。
神不知鬼不觉地和离,竟成天方夜谭。
至于为何不自己回院,苏缨宁只恨沈府太大,她又不熟悉。只好耐下性子忍气吞声,听着沈诀絮絮叨叨:
“婚假约有七日,只是凑赶上离京调任者众多,或许五日后就要回到官署处理各项事务。你若愿意执掌中馈沈府可全权交予,若觉麻烦只月末清点一回也无妨。
无诗会雅集时,可找族中年纪相仿的女子闲谈打发时间,她们很喜欢你。置办采买更不必与我说,你拿主意告知下人便好……”
他一丝不苟地罗列举例,苏缨宁忙着点头。听到他说还有可能外出巡查,一去几月时,笑容拦都拦不住。
沈诀偏过眸,从容打断这份碍眼的笑容:“若数月不回府,夫人会不会想我?”
笑容果然收了起来,几乎是瞬间的事。
苏缨宁挠了挠头,忽然发觉得了烧热的会不会是他。
为了讨讨圣上欢心,这一个半月里沈诀莫不是日日夜夜说服自己,务必试着接受将要到来的这位夫人?
即使她使坏扯破官服,即使她刻意隐瞒颇有手段,即使她背地散播他的谣言……
苏缨宁的印象里,他们俩的关系应当维持仅限有旁人在场的表面客气之上。远没有亲近一说,更不提沈诀对她说出这般暧昧缠人的话……
她缓缓吐字:“不会。”
只要面前的人朝她投落冰冷的眸光,苏缨宁便信他方才说出那样的话只是一时糊涂。
深眸果然缓缓从她身上掠过,却不尽如人意地倍显温和:“你我相处不久,来日方长。”
尽说些让人不爱听的话,苏缨宁撇嘴不再理他。
说话间二人已走至花圃,这里的路她记得。苏缨宁甩手找准方向,直直往院里走去。
风丝吹乱唇边溢出的一丝轻笑声,沈诀负手跨步跟在其后。
往前走,至少暂时看不到烦人精,苏缨宁倒存心思欣赏起四下风景。上回来时她便惊叹园圃花草的精修细剪,而今凑近细瞧,清晨水汽氤氲包裹其间,更透着朦胧清冷意境。
再往溪池那儿瞧,竟足足扩大了两三倍,周围还装设了雕花红漆护栏。紫色睡莲接天睡卧池面,鹅软玉石铺底。整栏挂上丝绸红带,让人乍看再看还看,皆不忍移目,比上次来时还要讨人喜欢。
池榭左右假山怪石嶙峋,所见皆不寻常。移栽许多石榴树,沿路还有玉兰青桐罗汉松为伴。府内奇珍异宝
苏缨宁默了半晌,再也高兴不起来:这得收了多少银子,才能如此奢靡铺张一回?
还有上次回来所坐马车,她都不想说。先前光秃秃的硬厢座,之后恨不能将补天的灵石嵌在里外……
她就知道!跟着他没几天好日子过!到时抄家,家眷私产被充公,自己还不是跟着受累!
沈诀快入院时临时转向去了书房,不忘提前道明:事发紧急,要些时辰忙碌。天赐良机,苏缨宁见状一刻也等不及:
“锦瑟,我与兰叶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