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哪里去了!
苏缨宁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坚持初心:细水长流的感情更为靠谱,诸如此类一见钟情便欲成婚的桥段,还是留在话本上的好。
来人比她想象中得要快,毕竟只约了个大概时辰,这么早来已实属不易。
苏缨宁见人影落座,迫不及待地要切入正题。隔着屏风,说话都比面对面要松快许多:“公子可知我是谁?”
周围这么多屋舍,苏缨宁真担心有人跑错了。
屏风外的声音哑然沉闷,听得人耳根发痒:“茶水是苏姑娘为在下沏的吗?”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清茶上了,不过他叫自己苏姑娘,想来是月娘推介的人没错。
“正是,公子一路寻来不妨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苏缨宁顺水推舟瞒下本意,倒是一点不脸红。
这话苏缨宁说得客气,二人明面上是相看,怎么着都要留几分薄面。
可对方似乎并未领情,凭案坐下后一动不动。
苏缨宁透过秋月纱细细望去,模糊中见其长手摩挲杯壁。忽而抬头时,听他操着那口奇怪的声音继续问道:“姑娘如此热忱,是否——”
他顿了顿,苏缨宁等得有些不耐烦。
“是否对相看之人有所期待,心存欢欣?”
这人说话实在太不清楚,苏缨宁眼下急得完全不愿意听。又听他自称“相看之人”,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直接自称不好吗,多说几个字又得浪费时间。
苏缨宁不愿再听他问询,急得顺着话头一一点头应下:“自然是十分欣悦的。”
话音刚落,在她看不清的地方,问出这话的人霎时失去一切神色。胸口翻涌似鼓点嘈杂,一股邪火由内而生却无自救之法。
欣不欣悦的先放在一边,苏缨宁在话将出口时,突然想起今日最关键的问题:“敢问公子贵姓?”
“贵姓?”
音色依旧是那般混沌,却被人轻易听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
雪腮淡淡泛起绯红,这问题确实不太礼貌。这事决定得仓促,她对此又不甚上心。出现此种纰漏也正常,真应了来时那句“管他是谁”。
秋月纱外,端坐之人缓缓拎起海棠壶,苏缨宁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赶忙寻来榻上颈枕,想得有理有据:坏了,那壶里是沸水,这是恼羞成怒要朝我泼过来了。
茶室静得落针可闻,预想中的事没有发生。苏缨宁讪讪挪开挡在眼前的软物,又吃不准他是否不会再行动,因而仍将枕头握在手中。
直至壶身倾斜,茶盏里添上了新的茶水。那人利落饮下,像是真的渴极一般。
不是气愤地往自己这儿泼就好,苏缨宁摸了摸心口长吁一声。
过后,一道相似的气声在她之后缓缓吐落,一如往先道了句:“在下姓沈。”
犹豫、紧张、如释重负——
伴着心虚,苏缨宁福至心灵,准确从气声中察觉出这些情绪。
苏缨宁想不通明明该紧张的自己,为何对面人反倒像松了一口气,不过眼下也没那功夫细想。
女子相看时本应矜持些,但那是有意成功的做法。苏缨宁一反其道,语气轻柔问着颇为胆大的话:
“不知沈公子心怡何等女子?”
不带半分犹豫,他的声音压至哑然,缓缓道:“活泼些的。”
“那恐怕我与公子要求不符。”
苏缨宁淡淡笑着,尽数给出其中缘由:
“公子不知,缨宁在府里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夜夜守在屋中绣绘女工,不爱去人前凑热闹。闺中好友常说我是个闷葫芦,便说上元灯节那日见那人流涌动,吓得都不敢出门。”
“既如此——”
竟这么快就要婉言谢绝了吗?
苏缨宁唇畔含笑,料定此番话出口,这位沈公子见其非心仪人选,必识相地结束相看。
屏风外轻笑一声:“既如此,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