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如此盛名的女子,她对外宣称的死因是什么?”
长乐目光悠然深远,她甚至轻轻扯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飘忽的笑容:“一个女子的死因——”
“太多了。”她说,“太多了……而且,不论有多么荒唐,都好像是情理之中,更不会有人在乎。”
君卿没有催促,也未置一词,她只是静静等着,静静聆听着。
好一会后,长乐开口道:“对外宣称是病故,她的身体自从生产之后确实缠绵了病榻许久,但也不曾有性命之忧。当时正处于朝野动荡时刻,不少臣子因不满圣上穷兵黩武纷纷上奏请求减免徭役赋税,但战事已然挑起,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
“当时的飞花作为江湖一级组织,受掌门密令为宫中传递情报,也正因如此,战事比想象中顺利。战事彻底结束后,曾经许多参与过的内部人士被宣旨入宫,再然后就传来了她病重的消息。”
君卿:“听你如是说,这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是……”
“没错,”长乐知她要说什么,“季氏一族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皇帝面前,更何况她于季氏与燕王有恩。”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十年的夫妻之情,在滔天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恐惧到连一条生生性命也不肯给吗!”
君卿:“你手上可有什么有力证据?”
长乐摇头:“我这么多年来四处奔走打探,曾在宫中服侍过她的人均已离世,若说还剩下谁或许知情,莫于燕王。他一心想要将你送回岭南,大有想你终生不沾朝廷事之意……”
君卿静了片刻,道:“他既知晓我的身份,若还知晓当年事,恐怕不是这么轻易能探得,毕竟这十多年来,他从未向我透露过什么。”
长乐瞥了她一眼:“不,正因为他抚育了你十余年,你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而且……”
她话音一顿。
“而且,他不会接受圣上安排给你的婚事。”
窗外有飞鸟掠过。
“不接受……”君卿呢喃了片刻后,忽而叹了口气:“我们这位燕王想要的东西还真不少。”
屋内一时间无人应此话,静谧了好一阵,好似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究竟在思量着什么,也不敢打搅,那是未知处的情愫与茫然。
“我还是得回去,李凌如此将我送出宫,必然用的非正当的理由。”君卿转身朝小福招了招手,将她揽至身边,对长乐开口道,“小福有幸得你照料,我万分感念,只君卿还有一事相求——”
长乐视线在她二人脸上不动声色地流转,犹如命运齿轮相互嵌合着转动那般,隔着数十年的时光,她仿佛已经预料到君卿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福很聪慧,性情也坚韧,如今得醉翁教导,武功进步非凡,”她将小福的手放入长乐的掌心中,“我希望你能教授她些许真正的本领,就当是替飞花培养一位少主了。”
长乐未答,反而朝小福望去,那目光仿佛是在征求她的想法。
而小福已经不是几个月前那对世事懵懂无知的孩童了,师父与长乐在此说了许多,想来也是有意想让她知晓其中的利害。
她的声音脆冷冷的,充满着少女特有的勇莽与无畏:“我答应了师父,在她回来之前替她好好守着飞花。长乐姐姐,你有什么尽管吩咐我,我不怕吃苦!”
长乐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却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这头发梳得比你师父好。”
君卿正提着心等她应下此事,没曾想她竟然在那里插科打诨,顿时叫道:“什么叫比我梳得好!我这头发怎么了!”
说着她抬手捋了一把自己跟枯草一样凌乱的头发,并成的五指压根顺不下来,被打结的三千烦恼丝给拦在了“半山腰”。
长乐掩唇笑起来,眼角尽是毫不掩饰地嫌弃,就连小福都罕见地皱了皱眉。
君卿见她们二人忽然站到同一阵线,之前那点“悲春伤秋”外加“殚精竭虑”混在一起的奇异心情倏然消失,只想扑上去将她二人拧在一起好好教训一番。
三个人笑着闹成了一团,君卿虽然内力暂时消了,但是敏捷的动作仍旧令她占据上风,小福被挠得一边咯咯笑,一边冲着汨罗喊“救命”。
汨罗原本还在消化着她二人巨大信息量的对话,见她们如此形状,倒也都抛之脑后,不是皇子又如何,他更能毫无顾忌地跟在她身边。
一只手搭住了君卿的肩膀,将她从床上掰了下来。
“好你个汨罗,你什么时候帮着小福了!”君卿被汨罗抓在怀里,还在朝着床上的二人张牙舞爪。
“好了好了,”汨罗按住她挣扎的双手,柔声道,“山中饿了许久,我传些膳食用吧,用后你好好休息一番……”
君卿疑问地望过去:“休息?我不需要休息。”
汨罗轻咳了一声,意有所指地深深凝望了她一眼。
君卿登时就明白他所说为何,揪着人的领子把他拽走了,撂下一句:“那我们先‘休息’片刻,晚些时刻再来找你们。”
小福“诶”了一声,就要跟上去,却被长乐一把抓住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