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也细细打量着他,只向他摊开掌心索要酒壶:“无足小辈罢了。”
那老者却自顾摇起头来,笑道:“那陪我这老头子耍一会罢!”
那酒壶抛向空中,酒却未洒一滴,君卿劈空去夺,那青白玉被控于无形,总是快她一步,围着她四面八方袭来引她出招。
君卿暗叹他功法之深厚,身形招式快出残影,不藏掖一点。
老者看着空中出招凌厉却又不失去美感的身法,直摇头:“我那徒儿都教了些什么东西!习个武都花里胡哨的!”
眼看君卿就要得手,他右手探出一旋,那酒壶瞬间已至他掌中,君卿扑了个空。
不过这一番活动筋骨,倒是令她解酒了不少。
君卿无意与他多纠缠,上前刚要开口,却被那老者率先打断,只见他眼神促狭道:“丫头,你和逸璟那孩子是何关系?”
“谁?”
那老头干脆比划了两招:“这招还有这招,这可是我醉翁北星七绝中的第二层功法!只传给了逸璟那臭小子一人,他既然肯教于你,你们俩定然关系匪浅吧……”
君卿耳中嗡的一声,风声鸟鸣瞬间消失,脑中尽是那人懒散地在她面前演出招式,他衣袍宽大,一举一动间,仿若云层低垂,轻轻扫过她的脸。
醉翁见她不答,一个劲地两眼发直,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叫了她两声。
君卿当即躬身行礼:“功法乃家师所授,未曾想今日能得见师祖,君卿在这给您赔不是了!”
醉翁一听她是逸璟徒弟,当即叫唤起来:“就他那咣当的半瓶水还敢收徒弟呢!真是狂妄!这小兔崽子,尽瞎忽悠!看我下次逮到他不好好揍上一顿!”
君卿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醉翁看她要哭鼻子吓了一大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你你,你这丫头!哭什么!我又不是在凶你!我是说逸璟那臭小子……”
“他……不在了。”
“什么?”醉翁差点咬到舌头。
君卿压抑的情绪一旦裂了口子便再难收回去,这段时间每逢情绪作祟,她都要将自己灌得烂醉,身体上百般不适,好似心中那点疼痛也想不起来了。
“家师病逝了……我也是两月前收到的消息,至今还未曾去祭拜过他……”
醉翁惊异:“病?那小子得什么病了?还有太医也医治不好的病吗?”
“太医”这两个字犹如热针在她心上滚了一圈,那血都化作了眼底的红。
“太医?”
那老者没理自己,只是眯着眼睛捋着自己的胡须,口中念念有词:“不应该啊……若逸璟真出什么事了,怎么宫中一点消息也无呢?”
白光破云,将君卿心底藏掖着不肯面对的那些犹疑照了个无处遁形。
醉翁脑子转了两转,目光又落回她身上:“丫头,你这消息属实么?莫不是被什么人诓骗了?”
君卿再开口嘴角都僵硬了:“师父一直身体不好,时常需回长安治病,我接到信并未多想带着琴就来了……长乐姑娘说……”
“长乐那丫头让你来的?”
无数种可能在她的脑海中飞驰而过,但是她不明白那与自己有何干系,以至于让她千里迢迢赶往长安。
而且,自上一别后,师父确实也再没有现身过。
君卿一把抓住醉翁的衣袖,无数话涌在嘴边,片刻后她也只问道:“师父告诉我他叫‘季笙’……”
“笙是他小字,襁褓中时我也经常这样唤他……丫头,你……”
酒翁见她像是白日被无常勾了魂一般,双目无神,不由得出谋划策道:“这有何忧心,是死是活,你我今日夜探皇宫,一试便知!”
君卿被他说动了心,但是转念又一想,她从未主动去寻过他,次次都是等他来,若真在皇宫中见到,那身份背后,以及汨罗,又会是怎样的牵扯?
而她,真是他随手捡来养大的孤儿吗?
酒翁见她神色变换不定,将酒壶往她手中一塞,“你这丫头!缺了点血性!”
君卿视线落在那酒壶上,这酒壶还是她从他腰间拽下来的,她拥有的,他的东西不多,这酒壶便是其中一件。
“今夜子时,我等半柱香的功夫,若你不来,老头子我可就一个人去了。”
再抬眼,那老者已无踪影。
君卿捧着酒壶,捧着满腹心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梨花园去了。
汨罗依旧蒙面,见她回来,忙迎上前两步:“我和小福正商量着,再不回来我们就准备去寻人了呢!”
少年的嗓音仿若山间清泉,碎玉之音,涤荡心神。
君卿定定地看着他。
自箭伤过后,他便只着黑衣,束发如马尾,上头绑着一截红绳,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福那里顺的。
那双眼睛里装着小小的两个她。
君卿张了张口,又闭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君卿深呼了一口浊气:“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