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吗？记忆中，每当待在温顺可人的白月光身边，他总能获得珍贵的平静，忘了世俗的声音和灼人的焦虑，可以专心做事。

因岁月而温和儒雅的30岁的佟月白，依然能让他感觉宁静，但却更让他坐立不安。叶明归因在她身边感到宁静而放下戒备，却又因月光太澄澈，将他所有阴暗与龌龊一览无余。

渴望靠近却又感觉畏惧。

回国前，他多方打探过她的现状。普通大学毕业，找了份普通的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至今也没有涉及婚恋。

而他，美国名牌大学博士，有一份令人艳羡的高薪工作，完全有能力给妻儿富足安定的生活。

江孟冬确实给他提供了机会，但如果没有自己日夜未熄的努力，他也不可能得到这一切。

他完全可以为自己骄傲。

看看那些环绕在他身边好话说尽的昔日同学，不就说明了这点吗？他匹配她绰绰有余。

但他也没觉得佟月白该围在他身边讨好，那就不是她了。

只不过她的平静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满涨的自信逐渐流失，趋向惶恐。

她对他，就没有一丝旧情吗？

他终于鼓起勇气：“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我也到了成家的年龄。”

话到这里，便不再往下，似乎期望善解人意的人能将他的话接下去。

佟月白轻笑一声。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想保有自己的优势，希望他辜负过的女孩能抛去矜持，主动接纳他。

如果她是从前那个恐惧于寂寞的花季女孩，也许真的会放下自尊，达成一个还算“完美”的青春故事结局。

但可惜，寂寞对于如今的她而言，早已不算什么。不说龙渊此刻在她身边，就算没有龙渊，她也只会觉得好笑。

但这些无需多言，他已不是她心灵的倾听者。

“你考虑得倒也周全，亚裔男性在美国寻找伴侣确实不太容易，观念是个大问题，回国找一个专心家庭的温驯妻子是性价比很高的选择。”

亚裔男性更偏向于传统的婚姻，但美国女性似乎都更重视事业，观念的冲突使得双方都不太看得上对方。而站在部份女性的角度来说，就会觉得这种男人在外毫无魅力，只能灰溜溜往回找，美其名曰回国“搬运”老婆。

佟月白对此没有特别看法，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不可能观念都一样，个人选择罢了，上升不到批判程度。

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以及这些话对眼前人的杀伤性。

果然，叶明归脸色难堪：“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佟月白清澈的眼眸眨了眨：“怎么了？想找一个观念相同的伴侣，这很正常。”

叶明归脸色稍微好转，但又陷入沉默。

气氛变得沉凝。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他先是看了龙渊一眼，见对方低头玩电子产品，一副路人模样，然后他将目光转回佟月白身上。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美国生活。”

佟月白讶异：“以什么身份呢？”

叶明归避开她的视线：“就像以前那样。”

佟月白笑了笑。叶明归不像龙渊，龙渊的求爱赤裸而直白，甚至隐隐带着点原始的色情——哪怕他一直表现得相当正派，但她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他看她的眼神，努力隐藏着某种渴望。

初次见面的糟糕印象加上这种眼神，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她简直把他当成变态罪犯看。哪怕他长得帅也不能转变这种反感。

后来对他有所改观，她也细想过，从事实来说，他从未试图对她动手动脚，每次烦了叫他离开他也是立刻就走，虽然依然会有下一次‘偶遇’。

现在想来，他这种笨拙的表达至少让她感觉是被人求爱。

而叶明归呢？哪怕这种已经近乎明示的暗示，已经是他坦诚的极限，但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恳求，反而觉得他想要她先求爱。

她虽然感情溢出到想要养小孩，常被好友嘲笑会是那种抱着渣男大腿求复合的傻女人，但事实证明，她绝不会将这种珍贵的感情，再次赋予一个辜负过她的人。

她垂下眼眸，声音轻缓道：“哪怕假设你和我一样是女性，邀请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起去国外定居，也挺奇怪的。”

叶明归的表情也终于染上焦急：“月白……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佟月白有些好笑：“我知道。但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接受另一个人不打招呼来去自如，更何况我们也不过是普通同学。”

“你在怪我。”他神情悲伤。

“我只是说出你做过却不敢提的事，没在怪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怪一个等同于陌生的人。”佟月白平静道，“而且我想，我习惯不了国外的生活，以后……”她看了一眼龙渊，“也许会和他去国外度假——他在国外也有一些产业和朋友，需要不定期外出打理和拜访，但我们也不会待太久。”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哪怕是前男友，她也不会再接受他，更何况他们确实只是普通同学。她如今有自己的生活，有了更好的交往对象——她交往的对象甚至比他英俊，比他年轻，比他富有一万倍。

如果只是这样，也许他只能黯然退场。可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又是看上月白什么呢？她并没有相当的家世和绝色容颜。当一个人并不具备让人一见倾心的条件，却被人一见倾心穷追不舍，只能说明对方动机可疑。

可这种话当然不能直接说。

“我记得你很讨厌他。”他勉强压抑住情绪。

“我之前确实讨厌他，”她又看了龙渊一眼，“但期间发生了一些事——一些用钱也解决不了的事。他不离不弃，赌上人身安全，支撑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这让我意识到他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哪怕他身价不菲，会让别人议论我拜金，我也愿意承受。”

“我不会放弃的！”叶明归神情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