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条终于等到主人的小狗。这个莫名其妙的既视感，令佟月白忽然心软了一下，刚刚的陌生感也瞬间远去。

在从前，她刻意忽视他的那些时光里，他也一直这样看着她吧？从未想过他看别人的眼神与看她的眼神，会如此不同。

这时，那位女士察觉到龙渊表情的变化，她好奇转头看向佟月白，随后露出恍然的神情。然后，她友好地笑笑：“原来如此，抱歉，打扰啦~”

佟月白忽然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但也只是回以腼腆的微笑。

搭讪的女士从容离开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好，服务生端上菜品，龙渊将她可能会喜欢的菜调整到她面前，然后又问服务生要了她常喝的矿泉水。

等服务生离开，他将服务生倒的茶水从她眼前移走，茶香四溢，光闻就感觉心旷神怡，但他甚至没有劝她喝一口试试。

佟月白忽然再次意识到，他除了觉得她太“瘦弱”外，从不干涉、甚至也从不评价她的生活习惯，而是迅速融入了她的习惯里。可他看起来，明明是那种不会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这感觉……很奇怪，很不真实。

佟月白又想起那位搭讪的女士。显然，她和龙渊看起来更般配。也许妆容精致的美丽容貌有一部分源于后天努力，但那自信飞扬的神采却让她显得十分夺目，从容离开的姿态也落落大方，很是耀眼。

“她……”佟月白努力忍着已到唇边的话，但那些话语，却又趁她不注意往外跳，“她很漂亮，也很开朗。”

龙渊原本喜滋滋的表情，短短几秒经历了迷茫，迟疑和犹豫，就连给她拿筷子递水的动作，似乎都因思考而放缓了。

“开朗大方……很不错啊。”他言语纠结片刻后，似乎带了点试探性，低声问，“你是想和她交朋友吗？”

佟月白观察着他表情细微的变化，突然感觉有点好笑，又有些窘迫——一种不为人知、却又被自己清晰洞察到某种目的的窘迫，以及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羞耻感。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她含糊道。

龙渊神情放松下来，继续快乐地为她摆盘。

佟月白感觉他的反应很有趣，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顺从内心，好奇问道：“我能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吗？你看起来……有点挣扎。”

也许是一种直觉：她觉得龙渊会对她诚实。

龙渊想了想，回答：“有人告诉我：不要随意开口评判一位女性，尤其是在……”他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几秒，“你喜欢的女性面前。但如果她询问，那更要提高警惕，这是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

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和庄重的用词，在这种场合产生了几分诡异的幽默感。

“所以，你干脆较为含蓄地顺从了我的评价。”佟月白点头。

“因为我也确实不想评价他人。”龙渊拧眉，显然很苦恼，“而且她只是走过来，说了两句话，只能算陌生人。比起费脑筋仓促定义她是什么人，我更想思考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佟月白脸颊微热，刚刚平息的羞耻感再次浮现，她感觉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窘迫，好像被人隔着一层纱，轻轻触摸到了。

但她仍保持镇定，温柔地看着他：“那……你有答案了吗？”看他那副高兴的样子，应该是有答案了吧？

想到这里，她挽了挽刘海，心不在焉切着牛排，眼睛也不看他。

“当然。”龙渊的神情和语气充满自信，“通常情况下，有两种可能：你在意我，所以想知道我对其他异性的评价。或者你在意她，询问我的意见。”

然后，气氛诡异地安静了片刻，似乎两人都各有心思。佟月白感觉他的沉默很奇怪，忍不住抬头看，却见龙渊表情凝重严肃。

“我想，你的性取向也不是女士，对吧？”他认真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你在意她，想和她交朋友。”

佟月白：“……？”

她短暂失语，想起龙渊刚刚那句‘你是想和她交朋友吗？’。原来，这居然是他的真诚发问，而不是岔开话题。

不是……？他犹豫的时间里，都是基于‘她在意那位女士’这个可能，纠结着她的性取向，最后得出‘她只是想交友’的结论……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

佟月白好气又好笑，满怀心事和龙渊吃完饭，又任由龙渊送她回裁缝店。

即便他们的关系冰消雪融，龙渊也没有理所当然认为他们的关系该更进一步，只是他注视她的目光更缱绻了，似乎在满怀期待她“进一步”的信号。

可佟月白又想起他自信满满说出：“因为你想和她交朋友”。所以他所期盼的“信号”，到底是什么呢？

她一时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龙渊恋恋不舍上车离开，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

佟月白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转角，莫名发起呆来。好一会，她才忽然觉得自己呆站着很傻，便收拾心情往里走。

才刚靠近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叶知意和潮流女士的交谈。

“所以那位龙先生，真的要就此放弃龙家的荣耀了吗？”

叶知意回答：“看起来显然是。否则，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选小月白作为伴侣，小月白……只是个普通人类。”

“唉……真是太可惜了。” 潮流女士叹息，“他虽然也是普通人，但完全可以选择里世界的贵族女性，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啧~里世界多少女人盯着他的家族基因……他祖父家也愿意？”

“不愿意能怎样？他随母姓从母居，林家哪里管得着他。”

潮流女士‘啧’了一声：“要不是我……”

“别想了，你没见过龙先生看小月白的眼神，其他人跟npc都没区别的。”叶知意笑道。

佟月白安静地站在门口听着，心一点点凉下来。

叶知意曾说过龙渊“身份尊贵”，她此时才终于有了实感。

作为曾经NO1的驱邪家族，龙家如今唯一的血脉，龙渊相当于“烈士遗孤”，累世名声让所有还注重名声的人们都对他敬重有加。而龙家，曾出过无数引领里世界的代表人物，从基因赌博的角度来说，龙渊是个炙手可热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