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应该很想杀我。”
好奇心被激起,池镜花忍不住刨根问底:“为什么?”
奚逢秋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淡,微凉的声音随着习习风声一并卷进她耳中。
“我的名声并不好。”
池镜花震惊到忘记言语,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都不见得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相比之下,他坦诚得过分。
也许是因为,他人的看法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池镜花不再说话,一路保持沉默,直到两人停在繁华的街道一侧。
清晨的凉意逐渐被愈发强盛的日光驱散,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商铺,但别家店铺客人络绎不绝,只有袁氏布庄生意最是惨淡。
布庄老板是个中等身材、耳鬓已生出华发的男子,戴着一顶深色的帽子,身着深蓝色的长衫,衣裳的做工和衣料都是极好的,若皆是出自这家店,想必老板的剪裁工艺不低,定是要受到客户追捧的。
可如今店内却是一副萧条的景象,想必是闹鬼的消息多多少少传到了别人耳中。
好不容易有客人登门,一直无所事事的老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
“二位是要做衣裳?”
池镜花偷瞥一眼奚逢秋,见他神色淡漠,怎么也不像对量体裁衣感兴趣的样子,于是道:“只有我。”
老板漆黑的瞳孔上下转动,打量了半分钟,从喉咙深处发出由衷的赞赏。
“姑娘生得这般好看,想来穿什么都合适。”
商业互吹嘛,她懂。
池镜花立刻笑回:“过奖了。”
老板又道:“那我先带姑娘四处看看?”
池镜花不可置否。
当然,是为了套近乎。
只是不知怎地,在她与老板攀谈时,始终有一道灼灼视线落在她身上,待池镜花转过头,却只能看见奚逢秋如沐春风般的的温柔笑容。
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池镜花强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专心套老板的话,不过当故意把话题往闹鬼一事上拐时,布庄老板的笑容戛然而止,一脸正色地教育她:“姑娘,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可不要听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不过是几只野猫闹出的动静,哪有什么女鬼!”
布庄老板对闹鬼一事很是排斥,但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内情。
池镜花不好反驳,点着头敷衍地“嗯”了两声,狡黠的瞳孔悠悠转一圈,在隐秘不见日光的角落,望见一套红嫁衣。
嫁衣制作精良,可样式也十分古怪,相较于传统嫁衣,这件上挂了太多的金色铃铛,而勾出图案用作装饰的金丝线,形状乍一看像某种符咒,远远地,隐隐飘出一股奇妙的檀香,夹杂着森森阴气。
直觉告诉池镜花问题大概率就在这里,可未等她开口,袁老板却只坚定地道不卖,容不得一点商量的余地。
眼瞅着问不出什么,池镜花暗暗叹了口气,抬头无意看见通往后院住处的布帘被撩开,有一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探出脑袋,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与池镜花对上视线时弯眼笑了笑。
池镜花正想回以微笑,不想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几乎是不加思考地放下布帘身影消失。
她疑惑地转头,看见奚逢秋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少年眼睫低垂地注视着她,细碎柔和的日光洒在他的含笑的眉眼,像一尊温柔的佛像,却让那姑娘见到他的刹那,惧怕地跑了。
池镜花忽然好奇他以前究竟做过什么,关于奚逢秋的过去原著只字未提。
但还是下次吧。
横竖打听不到闹鬼的有用信息,于是池镜花找个理由跟奚逢秋一块出了布庄。
还不到中午,但早晨湿冷气全然消失。
她原计划走访街边商户,但就在此时,梳着双丫髻的丫头从布庄的后门绕过来,气喘吁吁地穿过一整条街,停在池镜花跟前,塞给她一张黄纸。
池镜花完全不明所以。
“额……这是?”
小丫头似不会说话,紧张得额间细汗密布,着急忙慌地对她比划了半天,最后惊恐地望了一眼奚逢秋,拔腿跑了。
池镜花愣是一句没听懂,疑惑地打开纸条。
骄阳之下,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城外西南观音桥】
“西南啊……”
看清纸条上的字迹后,奚逢秋缓慢地弯起了好看的唇,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之情。
伴随他的蓦然靠近,那股熟悉的清香再度萦绕在她身侧,纷纷涌入鼻腔,与布庄红嫁衣的檀香不同,会让她莫名地安心。
池镜花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她记得西南刚好跟她穿书落地时的山地是反方向,不过却不明白袁府的丫鬟为何要让她去那里,还指明“观音桥”,是想瞒着袁老板给她透露什么重要信息吗?
像是看透她的内心想法,墨发随风轻晃,奚逢秋微微偏过头,蓝紫色的双瞳清晰地倒映出池镜花的迷惘神色。
“这么好奇,不妨过去看看。”
回想起城外西南的现状,奚逢秋不由得垂下眼眸,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某种劝诫,低声张了张口。
“应该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