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我我……”苏蓉往后大退一步,一脚踢翻了凳子,后腰直接撞上桌子,好在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不然也要一块翻了。
她整个人红的要冒烟了,一时不知道看他眼睛还是看他身子,一双眼睛无处安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他指着钟易川盖在身上的衣服。
“我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苏蓉干脆不敢看他了,举着小瓷瓶,恨不得把脸埋进脖子里,看见歪倒还在摇晃的凳子。
后知后觉的自己后腰有些疼。
她不仅将椅子踹翻,硬是将实木桌子给顶歪斜了去,后腰不疼才怪了。
“可是撞疼了?”自她进门起,钟易川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披上了衣服,走来将还在摇晃的椅子捡起来。
他提着凳子走来,苏蓉看见他的鞋面,连连后退。
缩着脑袋,躲着钟易川的靠近。
只看脚尖,退无可退的那鞋底在地面上摩擦,恨不得把脚尖都踮起来,离他远点。
钟易川只是把凳子放到她身边,然后坐回床上:“苏姑娘坐下来罢。”
苏蓉乖巧到近乎唯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她捏着瓷瓶的手不安地在上面来回揉:“你叫我苏蓉就好。”
钟易川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低眉浅笑:“伤口狰狞,云起怕吓到姑娘,姑娘可有小字?”
苏蓉摇摇头:“家里都叫我蓉蓉,”又看他一眼,瞧他还披着衣服,坐在床前,眉眼弯弯的看着她,便更觉自惭形秽,行动莽撞无礼起来。
“云起是因我才受的伤,我心中愧疚。”
“是我该的,”说完顿了一下“蓉蓉。”
他真喊出来,苏蓉又觉得怪怪的,干笑一声,抬起头。
举着小瓷瓶说:“我给你擦药吧。”
没话找话,说完立马觉得这不合礼数。
钟易川说:“怕吓着你了,不若放在那边,晚些我着人再擦。”
被拒绝了,苏蓉放下心。
虽抬起了头,但不敢看他:“你的伤如何了?给我瞧瞧。”
飞快地瞄他一眼,又做贼心虚地看向另一处。
心里默念:
我不是觉得好看我不是觉得好看我不是觉得好看。
钟易川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略犹豫了下,将肩上的衣服撩开一角。
他肩膀往下几串点子,粉白色的肉自那些伤口里翻出来,深深浅浅的伤痕隐没在另半边衣服下面。
苏蓉长颈鹿般伸长脖子,瞧见那伤口,小声“嘶”了口凉气。
自己的肩膀凉凉的,好像也有点疼。
沈月兰的四鞭藤条使足了力气,每一根刺都从头到尾全扎进了肉里,又被拖出来,将创口扯出一个个倒锥形的血洞,后又因下水救苏蓉,那些伤口泡了水后没有妥善处理,一路泡着湿衣服回来,将伤口泡的发白。
伤口狰狞,她感同身受,也忘了尴尬无措,看着钟易川问。
“怎么不上药?没有大夫来给你瞧瞧吗?”
钟易川这点伤口在他的人生里实在算不得什么,苏蓉再来晚一点怕是要愈合了。
苏蓉眼里的心疼与动容被他收入眼中。
脆弱一笑,又在她看见后再低下头去遮掩:“不过是些小伤,姑、蓉蓉不用担心。”
他这么一说,小姑娘果然更加心疼。
从凳子上起身,小心翼翼地抚上他伤口的边缘:“都怪我。”
声音比羽毛还要轻柔,皱着的眉毛紧紧压着眼睛,满眼的心疼,倒叫钟易川错愕了片刻。
“是我无能,总叫你遇险。”预先打好的措辞从嘴里无意识飘出。
苏蓉瘪了下嘴,回想起钟易川垂着头被抽打时的场景,当时无法反抗的后劲忽然就涌了上来。
鼻子发酸:“对不起,都怪我没拦住我娘,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到了这儿来。”
她又低下头,下巴贴着自己的脖子,钟易川看不见她的脸,声音温和的继续劝慰:“无事,过两日就好了,只是看着吓人。”
她不说话。
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钟易川意识她在哭,可又不相信她在哭。
在苏蓉的视线之外,冷下脸,用严厉的审视盯着她的头顶。
“这是我舅母,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给我的这药最是有效了,我用了之后好的更快,而且疤痕也都不留。”
她的声音有些闷,把瓶子塞进钟易川的手心里。
他的手好大。
自己捏着的瓶子放进他手心就像个玩具。
“我再去找一瓶过来!”偏着头要跑出去。
钟易川的手快脑子一步,抓住苏蓉的手。
他的手真的很大,几乎要把苏蓉的手包裹起来。
苏蓉惊愕,睁大了眼睛看过来。
她发红的眼眶,脸上清晰的泪痕映入钟易川的瞳孔。
钟易川张了张嘴,最好开口的话一时没说出口,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团棉花。
这一瞬,他慌张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