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怜愣住了。
震惊如狂潮漫过大脑,竟使她一时忘记推开。
夏侯尉滚烫的脑袋贴在她脸颊,褚卫怜长这么大,生平头回知道,原来人和人的距离可以如此近,近到唇齿相贴,鼻息相触,她甚至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药味。
直到——唇瓣忽地疼痛。
褚卫怜急忙把人推开,吓得连退数步。
昏黑的床帐边,她捂着胸口大喘息,愤懑指向那人:“你咬我!你居然咬我!”
那人撑床低头,剧烈地咳。沉重的眼皮睁开,又紧闭,再度睁开,仿若如梦初醒。
他烧得太烫了,连嗓音都哑。
没有光的屋内,他缓慢抬眼,瞳孔静默雾黑,遥遥看她。忽地惊诧开口:“你唇,竟是软的……”
褚卫怜怀疑他把病气传她了,不然她脸怎么也开始红烫呢。
她狠狠地擦唇,怒骂道:“本来就是软的!我又不是石头做的!”
他竟然敢亲她?他不怕死,看来烧糊涂了。
可他又病得这样重,在她手下。
褚卫怜把唇擦了又擦,也许是此刻夏侯尉看起来太可怜了,可怜到她不想多追究,索性忘干净,只当他不小心凑过来的。
不就是磕到了、碰到了,有甚大碍……
想清楚后,褚卫怜坐过去。乌黑的眼眸轻轻转,再度审视他。
“你是梦到前世了?你还记得?”
他看她,似有瞬间的怔神。随后又猛烈咳嗽,冷笑道:“没梦到,也不记得。”
“那你为何唤我眠眠?”
夏侯尉垂眸不吭声。
褚卫怜戳了戳他肩膀,“说话啊。”
他突然抬头:“你刚刚怎么没有打我?”
褚卫怜愣了下,他更不自在地说:“刚刚我亲你了,你没甩我巴掌。”
“你怎么不甩?”
禇卫怜惊奇:“你就这么贱,喜欢被打吗?”
夏侯尉突然低头,又开始不说话。
褚卫怜不耐烦地戳他,他终于出声了:“不喜欢……”
“但是你,”
他似有片刻的茫然,“我好像喜欢……”
褚卫怜深吸口气,正经告诉他:“我们什么都没有,也没亲,你快忘掉,我不要听这个。”
“夏侯尉,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梦到什么了?为什么唤我?”
褚卫怜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他对“前世”似乎很茫然,对她说的话,也不太听得懂。
眠眠……
偶尔会出现在他脑海的声音,先前福顺也提过,他在梦里喊眠眠。
夏侯尉把人上下看了眼,原来“眠眠”果然是她。
可为什么有人在他耳边喊呢?
“我什么也没梦到,你说前世,到底是什么?”
夏侯尉头发胀,烧得虚弱,却还在惊疑,他们竟然有前世。
为何她能知道?是真是假?难道她厌恶他,也有这个缘由?
“......”
褚卫怜怀疑地打量,这般模样,也不像说谎。看来他并不知晓前世。
也是,前世的夏侯尉与现在根本是两般模样——在前世,他狠戾,报复的手段很多,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要是有前世的性情,还会任她欺辱这么久?怕不是恨得牙痒痒,早把她解决了。
他说,有人在他耳边喊眠眠。
褚卫怜突然想,难道前世今生,夏侯尉不是一个人?
越想越古怪。
褚卫怜摇摇脑袋。
不管怎么说,她承认,她暂时还做不到对夏侯尉痛下杀手,因为今生的他还没有做什么。
今生的他落魄可怜,人人都可以轻贱。她报复他,折辱殴打过就算了,可是取人性命——褚卫怜心想,是自己不够心狠,还做不到,也不能违心去做。
罢了,就这样结束吧。
她忽然叹了口气,叫福顺进来,端上热水。
福顺哭着拿药给夏侯尉,一边跪下磕头,感念她的恩德。
褚卫怜脸红,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还差点要他死,竟然会被感念?是他们把腿跪得太低,把背折得太弯。
夏侯尉吃药,她就在旁边看着——其实那都算不上药,根本不是草末包,福顺不知哪里挖来的野草,浸在水里熬汤汁,夏侯尉也就这么随便喝了。
他命真能抗,这样都死不了。
夏侯尉喝完草汁,福顺又倒了碗滚烫的水:“殿下再多喝些,暖和呢。”
夏侯尉没有接,却看她。
褚卫怜扭过头,他又捧碗把水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