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之,字子德。
陆徽之再不好推拒,便看了眼崔黛归,又看了眼寿安公主,告辞出去了。
寿安公主被这一打岔,却是提不起整治人的心思了。
陆徽之父亲是吏部尚书,娴妃陆氏又颇受宠爱,膝下还抚育着九皇子,虽不知为何他对崔黛归颇为照看的样子,她却也不想在这当口打了陆氏的脸。
眼下顾晏却是一副要跟崔黛归算账的模样。
她虽懒得理,可到底想多同顾晏相处,便道:“顾舍人,不如本宫现在帮你重新抄录一份?”
顾晏笑着拒绝了。
“今日是画不成了,择日臣再替公主画一副。”一副送客的模样。
寿安公主面上有些挂不住,跺了跺脚出去了。
那小太监紧跟在她身后,却是端着一盆冷水进来,又端着一盆冷水出去。
屋内的画师一见公主都走了,便也拱手告辞。
一时只剩了顾晏和崔黛归两人。
崔黛归见事情好似弄大了,却不想低头任他处置,嘴硬道:“若那劳什子奏疏当真那般重要,你还会随意瘫在画桌上?不就是泼湿了心中不爽利!要不是你那一下,我也不至烫到,我还没找你要说法呢!”
“......是么?”顾晏轻轻启唇,两个字说得皮笑肉不笑。
“好罢......咱们恩怨两销,我不拿烫伤之事找你,你也休要借口奏疏找我的麻烦!”
顾晏便笑了下,“那你想烫伤我之事,又该如何说?”
崔黛归闻言一滞。
他竟知道她是蓄意要烫他。
他一个大男人,竟要算的这般细!
“卯时之前,你老老实实将这奏疏复原。”顾晏哼了一声,指向案桌前的太师椅,“就在这里。”
“便一笔勾销。”
“那方才公主要帮你抄,你怎么不干!”崔黛归气急。
那么厚一本,起码有二三十页!
顾晏道:“因果有常。”
崔黛归瞪了他一眼,想着待会陆徽之或许还会回来,实在不想同他纠缠下去。
她一屁股坐下,抬手未受伤的右手,用力地在桌上翻动。
抄就抄,就当练字了!
顾晏瞧她一副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却是搬了公主先前坐的椅子,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谷梁传》,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屋内一时只余沙沙的写字声,间或一两下翻书的声音。
抄久了,崔黛归的手渐渐酸痛起来,她才抬起头活动活动脖颈,便听到顾晏在案上敲了起来。
“就知道催!催瘟神啊!”话音刚落,她一愣,面色古怪起来。
“你才是瘟神!我可不是!”
对面正低头看书的顾晏便忍不住勾了勾唇,到底没再敲了。
接近掌灯时分,崔黛归将将抄写完,她只觉脖颈都要抬不起来了,朝门前望了望,依旧不见陆徽之的身影。
她不由有些失望,却又忍不住想......他是仅对自己这么好,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
这个问题扰人心绪,偏偏没有答案。
她摇了摇头,又问顾晏,“宫中为了先蚕礼,明日便要派嬷嬷来教我们规矩礼训......我是不是可以请几天假了?”
说着抬起受伤的左手。
顾晏正快速看完奏疏,确实是抄的一字不差。
他头也不抬,淡淡道:“要请假需得提前遣人报备。”
“哦!”崔黛归不由雀跃。
有长泰在旁虎视眈眈,又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寿安在,她不想去学那劳什子的规矩!
等回到西暖阁时,众人已经用过晚膳了。
关边月却拿了个油纸包过来,笑得神秘,“这可是我偷偷藏起来的,黛姐姐快吃罢!”
一打开,竟是半碟子泛着油光的麻辣鸡丝。
崔黛归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月妹妹啦!”
关边月甚是高兴,不知从哪又掏出一个馒头,献宝般道:“还是热的,黛姐姐就着鸡丝吃!”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崔黛归忍不住隔空亲了一下。
惹得关边月笑出声来。
两人便这样在烛火下,一个吃着鸡丝馒头,一个喝着清茶,间或谈笑两句。
夜色沉了下来,眼见宫门就要下钥,隔墙的甬道上满是太监宫女匆忙的脚步声,关边月便起身告辞。
崔黛归送她出门后,一回头,却瞧见帐子后面一个黑影。
她陡然一惊,就想快步退出门去,不料那人却两步越过她,哐当一声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