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缓缓抬头,无数黑色符文从他的衣领之下涌出,在眼底和肌肤肆虐,将眼睛完全染黑,看起来比半腐的傀儡更加惊悚。
“埃蒙德少爷,你的头发,为什么不是浅金色?”
在管家漆黑的逼视下,路希只得搜寻借口:“菲利普斯,你不记得了吗?五月底,葬礼结束后,我生过一场大病,从此变成了这样。”
万幸的是,埃蒙德的画还未完成,浅金发色的少年只留下大概轮廓,管家未能完全回忆起埃蒙德的面容。
菲利普斯沉默良久,终于温声道:“别担心,埃蒙德,我会记起一切的,只要……有更多力量。”
他小心地将埃蒙德的画挂在墙上,凝望了好一阵儿,垂眸摘下手套。
管家的十指洁净修长,手掌却遍布细密的符咒,掌心镶嵌着两颗晶石。他以细致的动作逐一解开马甲与衬衫的纽扣,略微袒露出肌理优美的胸膛。下一秒,如同破土而出的黑色幼虫,无数符咒扭动着钻出皮肤,在这副皮囊上疯狂流窜。
管家做了一个手势。身边的傀儡纷纷折膝下跪,头颅低垂,仿佛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祈盼祝福。
他伸手探向一只傀儡的后颈,动作从容优雅,像摘取一朵带着露珠的蔷薇。
路希听到手指穿透腐肉的黏腻、捏碎颈骨的裂响……那只傀儡喉口发出细微的叫喊,随即倒地,身上迅速浮起尸斑和恶臭。
管家握住从傀儡后颈取下的晶石,用力摁入自己的胸膛。伤口没有流血,皮囊下鲜红的血肉微微蠕动,将晶石咬紧,一部分混乱的符文顿时被吸引过来。像凌乱的铁屑被磁石吸引,符文环绕着晶石形成了新的法阵,顺畅流转。
“……他在进化,不可思议,他竟然可以自我进化!”
托马斯吃力地仰着脸,神情狂热。对上路希的视线,才猛然想起眼前的糟糕局面:管家准备吞噬掉所有傀儡的晶石,积蓄更多力量,以突破记忆禁制。
他已经彻底失控。
眼看管家的手已经伸向下一只傀儡,老人用托马斯的口舌发出一声刺耳尖啸。
这声尖啸似乎唤醒了傀儡们残存的自我意识。他们惊恐地挣动起来,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一部分求生意志强烈的傀儡勉强起身,以怪异的姿势挤挤挨挨地逃往门外。
管家任由傀儡们逃走,只是波澜不惊看了托马斯一眼。
他从容地将第二枚晶石嵌入胸膛,随后双手平举,转动十指,做出隔空拧转的动作——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绞紧,托马斯扭曲的身体进一步拧转,直至骨骼皮肉层层崩裂,泼溅出零碎的内脏,头颅彻底从身体分离,骨碌碌滚到一边。
趁管家被托马斯吸引注意,路希试着移向门口……
“埃蒙德少爷。”
路希脚步一顿。
管家背对着他,轻声道:“我隐约记起第一次见你。那时你还是个婴孩,生着柔软的额发,明亮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好纯洁的存在。那时我只有十岁,心中已经确定:这便是我侍奉终身之人。”
尸体在菲利普斯脚边累积。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逃走的傀儡列队返回房间,半腐的脸上带着即将得到救赎的平静与安详。他们跪在管家身旁,温驯地低垂头颅,如待宰羔羊。
管家一边捏碎傀儡的脖颈,将黯淡的晶石摁入胸膛,一边温柔讲述着关于埃蒙德的零星记忆。
“我知道夫人正在筹办舞会,为你挑选合适的未婚妻,她将陪你度过漫长人生……那样很好,埃蒙德少爷。我希望见证你迈入美满的婚姻,诞下与你相像的子嗣……”
菲利普斯正在想起一切。而可怖的红衣人,也即将到来。
忽然,路希感觉什么东西碰了碰脚尖。低头看去,竟是托马斯的头颅。那颗头连着半截脖子,晶石摇摇欲坠地嵌在脊骨中。
头颅仰倒看向路希,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微不可闻:“给机械马装上火晶——越多越好,骑马离开。动作要快!在弗拉德抵达之前!”
火晶?路希从布袋中取出一块红色晶石。头颅点了点,悄声告知要领。
路希望向管家。随着一具具尸体倒下,菲利普斯脸上流窜的符咒渐渐褪去,显露出原本的俊美面容。他的神色温柔怅惘,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
路希来到机械马旁边,按照老人的指示,将马背的一片金属薄板推开,
金属板下露出点阵式的凹槽,跟电池槽十分相似,每个凹槽恰好可以容纳一枚晶石。“电池槽”周围甚至蚀刻着像集成电路一般的繁复线条,不过仔细看去,它们并不是电路,而是缀连的细小符文。
这些奇异的晶石和符咒不仅能驱动肉身傀儡,还可以驱动钢铁机械。
借助钢铁羽翼的遮挡,路希飞快地将布袋里红色晶石嵌入凹槽。第一排凹槽即将嵌满时,周围的符文开始发亮,机械马的眼睛闪过淡淡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