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杜年也一脸疲惫地赶回,为她带来了新的消息。
贺兰错已经与突厥阿史那氏王室的一位公主订下婚约,正式结盟。
一位节度使,居然绕开朝廷,私下与外族结亲,已是彻彻底底的背弃大邺,目无君主了。
且宋撄宁更担心的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件事——这桩联姻的背后,阿史那氏必定全力支持贺兰错,那么他能得到多少兵马?
史书里她的几位擅长打异族的将领诸如王寒英、冯遇恩等都先后伤亡,所以彼时独孤炽入京,大邺毫无反抗能力,但现在不一样了。
最初大邺建立之时,对于周边异族用敌国礼,宽而代之,但时间久了,不少异族渐渐不安于此,屡屡扰乱边境,让人不得安宁。
他们生于草原或沙漠,环境恶劣,精于骑射,对地形极为熟悉,并能加以利用。
宋撄宁在心中默默估算着未来几件事的时间,计划已初具雏形。
可是据弹幕所说,史书里,这位阿史那氏公主,嫁给的是独孤炽本人,但因独孤王朝复立一年便灭亡的缘故,她也未曾留下很多信息,只知是那位汗王的掌上明珠,被父兄宠着十几年,性格有些骄纵跋扈。
那么为何现在,她反而嫁给了贺兰错?
是什么偏差导致了这个改变?
她重新捋了一遍知晓结局后做的事,在纸上一一写好,诛云氏、王氏,救傅善平,撤道更名行省,设地方政事堂,打山南、剑南等地......
最终目光落在了“云氏”二字上。
云氏与贺兰错关系匪浅,原本那座写了忤逆之言的屏风就该由他们家献上的,因为自己先一步下手,所以换成了由河西行省送出。
事情一步步脱离掌控,偏离结局,虽然未来变得迷雾重重,但对她来说,不失为好事一桩。
毕竟,没有什么能比成为亡国之君更糟糕的了吧?
她暗暗想到。
将那封情报与写着几件事关系的纸叠在一起,宋撄宁朝外吩咐:“将崔相宣来,朕有要事商议。”
很快,尚在江南政事堂的崔望熙便被匆匆召回,在看到了杜年拿回的情报后,面色凝重。
“撄宁,此事怕是......”他迟疑着,“不好,贺兰错要与突厥结亲,娶的还是公主之尊,绝不能私下悄悄成婚的,所以,他一定会搞出更大的动静来遮掩。”
“他会做什么?”宋撄宁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朕打完山南和剑南不久,他们应该不敢在此刻起战事。”
“什么动静......”她略一沉思,忽然浮上几分笑意:“看来是和朕有关了。”
约莫还有半个月,她便要启程返回京畿,届时便能知晓,贺兰错到底想做什么了。
“还有一事,”崔望熙的神色有些犹豫,“我身边的那名卧底,还是未曾找出。”
他一向敏锐,但关于这名卧底的事,却一直未有头绪。
“无妨的,大概很快就能露出马脚了......你可小心些,若是又被陷害,朕都不一定能保你。”宋撄宁靠着椅背,慢悠悠地提醒道。
上次遇袭,傅善平便直接指出了他的疑点,若不是崔望熙有伤在身,傅相又性子善良,可能真的要逼她审崔望熙了。
“我知道的。”他上前俯身,替她理了理鬓发,“必不叫你为难。”
那个卧底在他身侧埋得这样深,令他不得不要怀疑起亲近之人了。
半个月后,宋撄宁在最后一处衡州完成了巡幸,并起驾回京。
抵达京畿后,礼部便开始着手于即将开始的殿试,裘沛知道上次送了崔忱彦给皇帝,非但没有讨她欢心或留在御前,反而惹恼了宋撄宁,现在暂时也不敢再提皇嗣之类的话了,兢兢业业地忙着安排学子入京的事。
初秋时分,暑气的燥热还未散去,宋撄宁拿着名单浅浅扫视,不出意外的见到了那日船上的几个年轻学生。
试题她也准备好了,经史时务,社稷民生,甚至关于此次江南贪墨案,她也想看看学生们的想法。
按理说试题不能提前透露,但她还是将崔望熙与傅善平唤来,叫他们先答了一遍给她瞧瞧。
“朕这些题,应该不算过于刁难学生吧?”宋撄宁看着二人,心底有些踌躇。
这到底是她第一次经手此事,从前当皇太女的时候,光看着学生们抓耳挠腮的苦闷模样了。
傅善平默了默,道:“的确比以往灵活些,特别是江南大案那条,可能难住不少人。”
宋撄宁看向另一人:“崔相呢?”
崔望熙抬头:“臣以为刚刚好。”
说起来这道贪墨案的题目,还是弹幕提醒了她这样出,说什么必须“考察最新的时政”,看看学生是不是关心窗外大事,有没有真正为民付出的心。
“你们二人既然都未觉不妥,那便这样定了。”
于是,几日后,这份结合了未来出题方法的试卷,被轻飘飘地放在了太极殿学子的考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