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误就对了。”宋撄宁写好手谕递给他,“这个账簿是假的,去查苏州府官邸和那几个贪官的产业,做得隐秘些,尚无铁证定罪,朕不好直接下旨抄家。”
“另外,一路务必让侍卫跟好,免得他们想鱼死网破。”
“多谢陛下叮嘱。”傅善平肃然起身,当即带着手谕前去寻找。
与气氛压抑的苏州府不同,江南行省的百姓未受到任何影响,一切如旧,不少文人墨客还乘船湖上,赏景赋诗,自在逍遥。
佳酿下肚,诗兴大发,一个年轻公子靠着栏杆,指着堤边的佛寺道:“不如便以此承恩寺为题,作一首绝句来!”
人们纷纷应和,聚在船边,忽然有人眼尖,看到了寺院周围密密麻麻的士兵,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对劲。
“你们看,承恩寺好像被封起来了......”
“而且依着服饰和佩刀,不想是官府的军队。”
联想到近日帝王巡幸来此,众人仿佛窥得了什么秘密,立刻开船上岸,对此事避而不谈。
几日后,宋撄宁的书房再次迎来了满脸丧气的傅善平。
“请陛下降罪,恕臣无能。”他神色低落,“臣带人彻查了一切可能的地方,未曾发现可疑的账簿与财物。”
宋撄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已经可以确定龚裕等人有问题,但唯独缺乏罪证,大邺律法严明,即使她是帝王,也不能罔顾律法,随心断案。
龚裕会把账簿藏到哪里去了?
“他可有什么偏远些的庄子、私产这些,可一一去过了吗?”
傅善平道:“全部查过了,包括龚裕妻子的家族,母亲的家族,甚至......”他感到一丝难以启齿,“甚至龚裕用来养外室的那个院子,都查过了。”
他一向守礼持正,哪知竟还会遇上这样的官员,豢养外室,无视礼法,若非大案当前,他定是要好好参一本的。
“朕知道了。”
宋撄宁开始一点点回想着此案的细节,这一桩贪墨涉及的官员和白银数目都叫人震惊,绝不能这样不了了之。
“将何毓召来吧,让他‘问一问’龚裕,看肯不肯自己说,咱们找,还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
一本账簿,会被藏在何处呢?
妻妾、亲友、父母,和龚裕有关的人都一一细查,傅善平做事,是不会出差错的。
那就是与这些人无关。
正思考着,殿内忽然传来宫人们着急地呼唤:“贵妃娘娘,快下来吧,别吓唬奴婢了!”
贵妃娘娘?
她抬眼看去,原来是那只紫貂。
符染担心她无聊,此行还特意带来了,只是变得愈发调皮,叫宫人拿它没办法,宋撄宁又宠着它,于是渐渐有了“墨贵妃”的称呼。
想到这,宋撄宁不禁感到一丝有趣。
这可是她宫中的第一位有封号位份的“佳人”呢,常伴帝侧,圣眷优渥。
“衔墨奴——”宋撄宁张开双臂,紫貂瞬间变得乖顺,从书架上跳下,钻入她怀中。
“看来墨贵妃当真只听圣人的话呢。”符染和杜年在一旁看着,亦是觉得好笑。
她抱起小兽,慢悠悠地往长廊里走,这几日一直忙碌,都顾不上陪它玩耍。
廊下挂着几串风铃,摇曳出破碎的光影,衔墨奴便顺着柱子爬上去抓,却总是抓不着。
崔望熙来到书房时,看到的便是空荡荡的座位,只好转头找宫人询问。
宫人边收拾着被翻乱的书卷边道:“圣人陪贵妃娘娘出去玩啦,崔中书稍等一会儿。”
崔望熙大骇。
撄宁何时立了一位贵妃?
她不是在和自己“试一试”吗?还答应过自己,不会瞧上旁人的。
难道是这几日他四处追寻账簿,陪伴她的时间少了,帝王薄情,她便这么快有了新欢?
“撄、圣人往何处去了?我有要事商议,耽误不得。”
宫人也变得慎重起来,她们在帝王近身侍奉,多多少少也知道些最近的大案,明白其中严重性,连忙给崔望熙指路:“圣人带着墨贵妃去了回廊那里,贵妃最喜爱廊下的风铃了。”
呵,还墨贵妃。
这不知哪冒出来的贵妃喜爱风铃,宋撄宁竟如此宠爱,还陪伴前去。
崔望熙冷笑连连,整颗心酸得仿佛掉入了腌梅子的瓷罐中,里里外外滚了个透彻。
他一甩袖子,阔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