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合宿露营那晚你出去找落在路上的东西,不小心滑下山坡,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乐器店里,少女背着吉他,对着手机讲话,眼神却在看旁边的位置。
“掉下去之后,周围有人经过吗?”
悠里贴在她身侧,背着手,回忆道:“周围都很黑,山上声音又杂,而且我很早就失去意识了。”
七惠自己的事情说清楚后,她没忘记侦探之前提到的问题。起初她还担心死前痛苦的记忆会给悠里带来负担,但悠里只是苦笑着说,她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找不到突破口啊……”七惠闷声咕哝道。
现场地形、挪动痕迹、周边交通,这些物理层面的线索警方肯定都排查过了,不然侦探不至于找到自己这来。遗憾的是,连遇难者本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按她过去观察过的案例,死者的灵魂刚离开身体时会出现在尸体周围,但意外去世的亡者通常有一段意识不到自己死亡的时间。
曾经就有从战场上逃回家乡的士兵,到了家人面前才发现自己已经和他们阴阳两隔。当时七惠正巧和母亲一起借住在那户人家的阁楼里。
悠里多半是在那种情况下无意识游荡,远离了第二现场,只是没想到她对此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小七惠,快来看这边的背带!”一不留神,悠里又跑到对面货架去了,“你觉得哪个颜色比较好?”
“你要换背带吗?”
“现在用的挺旧了嘛,要是小七惠不愿意……”
“反正等下要找工作人员换弦,顺便的事。”七惠从善如流。
“既然用的是小七惠的钱,就选你喜欢的吧。”悠里抽出一条深蓝色的,“这条怎么样?感觉很适合你。”
七惠换了只手拿电话,挡住店员的视线:“你自己挑就好,我又不会弹吉他。”
“我可以教你呀。”悠里冲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不只是吉他,小号、单簧管、贝斯,只要你想学我都可以教!”
联想到她在交响乐团和话剧社的活动记录,七惠不禁感叹其精力之旺盛:“算了吧,我能练好钢琴就不错了。”
两人挑完新的弦和肩带,把吉他交给店员,走到人少的地方继续“通话”,聊到一半,手机真的响起了消息提醒。悠里见她点开后一脸凝重,也噤了声。
七惠对她露出抱歉的表情,匆匆向店员交代:“不好意思,吉他麻烦您暂时保管一下。”
店门口飞过一股烟气,前方拐角处传来尖锐的急刹声音。
她赶到那辆黑色轿车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仿佛没晒过太阳的脸。
*
一周前,黑手党的地界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一家饭店的客人揣测最近黑手党行事低调,是大厦将倾。来收保护费的成员听到这话,当场发作,把那桌人打进医院还砸了店。
第二天他便被保释出来,正常地回归工作。与此同时,黑手党正围绕一条走私路线和另一组织周旋。新首领计划设下埋伏、佯装放弃,待敌对组织对接货物时进行突袭。他被安排进一支小队,要求长期蹲点。
一同蹲守的成员都很急躁,他们的手时刻扶在枪上,按捺不住冲出去扫射的欲望。若是以前,黑手党只管找到据点包围起来,根本不需要如此隐忍。
对方的探子出现时,不知谁扣响第一声枪,谁又暴露了位置。他们只知道敌人已经靠近,如同感应到狼群的呼唤,加入到单纯的追逐与狩猎。
计划理所当然地失败了,敌方早就撤得影都不见,小队的一员还挂了彩。但他们斗志未灭,转而将矛头指向他们一致认同的失败原因——新首领的策略。
出于泄愤,他们又集结起其他同僚四处挑事,一周内发生了三次类似冲突,还遭到军警介入。
“首领亲自审问了其中一员,他们的领头羊计划今天炸掉正在建设的新商圈,给敌方的合作商一个教训。”
“他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七惠坐在后坐,听完兰堂讲解前情提要,皱眉道。
“不为什么。”他的声音毫无波动,“先代的作风在他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只要有人煽动就会再度疯涨。”
习惯了用暴力支配他人,自己也享受着被简单粗暴的本能所支配。简直是活着的恶鬼,她想。
“只要镇压住他们就行了吧。”七惠轻咳一声,“兰堂先生,之前拜托你调查的事进展如何?”
“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阻碍,现有的情报我已经整理好交给首领了,之后还得跟进。”他看起来不打算多说。
明晃晃的阳光照进车里,晒得人发晕。想到当初目击她放走实验体的森医生拿到了那份情报,她又头疼得紧,于是挪到另一边,靠着窗放弃思考。
时值正午,工人都暂时回到工棚防止中暑,两人顺利潜入工地,等待自己的开工时间。
这一带建筑墙体还未砌完,南面的钢筋暴露在外。七惠托兰堂就地取材,用异能搬了块玻璃上楼,方便利用反光观察外侧。不久,便看到数十个黑衣小人扎堆往工地的方向来,走路的姿势恨不得把脚边的东西都踹一遍。
有人从工棚出来,迎面撞上他们,黑西装径直举起枪——
事情结束得很顺利,就是兰堂费了些口舌说服工人们那是玩具枪。七惠扒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躯体,在他们身上翻找危险物品。
“唔……只是带了些手雷来闹事吗,还好没有更麻烦的东西。”
兰堂还在和工人交涉,要租用货车把这群人运回去。她找了片树荫躲避周围人的视线,顺便回复悠里发来的消息。
[黑手党那边的事情吗?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我本来想跟车的,没追上]
[不要已读不回啊!很吓人的!]
中间穿插着几个可爱的表情包,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