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好几天,新闻上一片风平浪静,七惠还专程去咖啡馆确认了一趟店里有没有被麻烦的人物骚扰。黑手党似乎真的改掉了之前的高调作风,不过也可能只是新首领的权宜之计。
森鸥外忙于善后工作,敷衍地表示现在黑手党人手不足,过段时间再向她介绍协助她调查的异能者。七惠倒不着急,只是借口说绑走太宰的人打碎了她家落地窗,让黑手党报销修窗户的钱。
本来就没失踪的太宰回去露了个面,底层员工也总算免了装样子找他的功夫。他现在仍然以受伤为由赖在七惠家,并致力于改进提神饮料的效力。
“幕后主使后来怎么样了?”午餐时间,七惠将意面装好盘端上桌,随口问道。
“他们说怀疑我失踪多日是打算背叛森先生,所以提前拿下,以防万一。”太宰扒拉出碗里的香草叶,扔进垃圾桶,“私藏的武器则是刚从供应商那里索要的赔偿,总之就是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这种事情也能索赔吗?”
“森先生上位之前黑手党都是由藤川先生和军火商对接,他作为商人还是几家重要合作企业的投资者,不管说出多少瞎话,森先生都不能清算他。”他一边和各种重口香料搏斗,一边耐心解释,“至少现在还不能。”
“哦。”七惠反应平平,她打开一罐豌豆罐头,品尝了一口油浸到尝不出原味的软糯豆子,才慢悠悠地做出评价,“那还挺焦灼的。”
她起了话头,却意不在此,太宰也故意不说她想知道的内容。他挑完份量夸张的配料后,才谨慎地把面放进嘴里。
“呜哇,这是什么……小七惠你在调制生化武器吗?”光是触及味蕾那刻,他就被那酸甜苦辣混合的味道刺激得浑身发抖。
“呃,我想复刻以前吃过的菜,就是不太顺利。”
太宰放下筷子,把那碗绿色意面推得远远的:“真的会有料理是这种味道吗,难以想象那是什么超前的饮食文化。”他又试了下七惠的罐头,结果味同嚼蜡,简直是另一个极端。
需要解释的是,七惠独自生活的这两年并未在食物上亏待自己,也不存在味觉问题。两人吃腻外卖的时候,她还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唯一的问题是,她喜欢收集重口味的食材,一旦调味不满意就用更强的刺激盖过去。
平时顶多是做得辣一点、咸一点,这次味道如此丰富,想必是多次回锅加料的结果。
少女双手扶额,苦恼不已:“我还指望吃到以前的味道之后能想起什么,看来这样也不行。”至少这个罐头的味道和她逃亡时吃过的罐头一样,她还是一无所获。
太宰也不希望她再来几次尝试,于是挑明道:“你说想起什么,是指之前保险箱里的那个方块?”
七惠抿着唇,犹豫着,没多久便完全放弃了掩饰:“我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总觉得,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却被我遗漏了……”靛蓝色的眼睛摇摆不定,话语间也染上忧虑。
“而且和一枝教授有关。”他断定道。
“我也不清楚。”
“模棱两可的部分真多啊。”太宰靠着椅背翘起腿,补上刚才避开不谈的事,“森先生没找到可以鉴定那东西的人,目前还不确定藤川一派重视它的意图。要是你能提供情报,他说不定会把你们的合作提高优先度哦?”
她想到先前被骗的经历,略带气恼地板起脸:“给我画饼也没用。得先让森医生先兑现承诺。”
“别这么死板嘛。”他亮出手机,一副轻飘飘的语气,“介绍帮手而已,现在就可以把人叫来。”
这是早就准备好,故意吊着等她坦白方块的事呢。
“既然是正式见面,还是找个适合放松下来谈话的地方比较好。”不等她回答,他编辑好信息,发送出去,“就在——那家咖啡馆。”
*
承认自己丧失了对记忆的把握是件困难的事。她听过哪些话,是谁说的,当时的情景又如何,各种要素被时间冲刷得凌乱。
七惠唯一确信的是与一枝有关的经历。自她诞生之初,只有一枝将她视作人而非工具来培养,教导她如何理解人的情感,帮她推掉超负荷的训练和实验。跟法国特工离开日本时,七惠甚至庆幸过自己是和母亲一同被带走的。
之后便是漫长的逃亡,混在战争难民里,学会从逝者那套取情报,利用争斗为自己做掩护。她们隐姓埋名,藏匿于闹市,也露宿过荒野,直到局势稳定下来,才找到一所偏僻宁静的湖畔旅馆。那些日子很难适应,但并不痛苦。她可以享受阳光、星空,还有母亲的陪伴。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回忆。
所以一枝离开后,她一直在想,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因为过于乐在其中而没能注意一枝的感受,误解了她的用意,忽视了她的困境?还是说正如森医生所说,她只是自己的教导者?
七惠看着茶杯里倒映出的那张脸,透过相似的五官凝望另一个人。
没有什么事比承认自己不了解一枝更她感到挫败了。
“小七惠,怎么今天无精打采的?”咖啡馆的女招待给她递上一盘小蛋糕,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店长送的哦。”
“谢谢小早前辈。”七惠受宠若惊,转眼又看到在吧台忙碌的长泽店长冲自己眨了眨眼。
“这位小姐,请问有我的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