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袍服之人突然取出一个龟甲,裂纹正以违背常理的速度在其表面蔓延。而始终置身事外的白发茶客终于放下杯盏,盏底残余的茶汤里,竟映出完全不同的战场倒影。
所有人都以各自的方式注视着这场荒诞的闹剧。
触手仍在收紧,祝凝匍匐在地的身躯开始升腾起诡异的蓝烟,那烟雾如同燃烧的磷火,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生命正在以一种离奇的方式流逝,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归于尘土。
池步遥紧锁眉头,他能感受到祝凝身上那股决绝的死志,那是真实的、不可动摇的。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如此急切地寻求死亡?她的眼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绝望?
祝凝的眼睛已经翻白,七窍中不断涌出蓝烟,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就在她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她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地上,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太好了……”
然而,
“喂喂喂!这是在干什么啊!”纸人兄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翻身跃上台,扶起倒在地上的祝凝,“你这戴面具的,别真把自己当神棍了!还有你,大姐,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啊!看开点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纸糊的手拍了拍祝凝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毕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
“滚开!!”祝凝和面具人同时厉声喝道。
纸人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飞,重重地撞在巨画上,纸糊的身体几乎散架。他艰难地从画布上滑下来,嘴里还不忘嘟囔:“你们……真是……不识纸人心……”
这小小的插曲并未打断触手的收缩。祝凝拍飞纸人后,再次因剧痛蜷缩在地,蓝烟愈发浓烈,几乎将她的身形完全吞没。
“停下。”
一个崭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场中的死寂。
“求您,放她一命吧。”
祝凝脊背上的幽蓝光晕重新燃起,这次从光幕中浮现的却是个半透明的人形。
男人轮廓在波动蓝光中不断溶解重组,唯有那双盛满痛楚的眼眸清晰可见,仿佛凝固的琥珀里封存着千年哀伤。
面具人的锁链在祝凝颈间发出毒蛇吐信的嘶响,却不妨碍她突然迸发的狂笑。女人仰起的脖颈拉出濒死天鹅般的弧度,笑声震得眼角泪花飞溅:“报应!你也有今天!“
“跟我一起去死吧!!”
“活下去。“灵魂体发出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的震颤。男人的虚影在蓝光中愈发稀薄,破碎的衣袂化作流萤般的光点。
“我要你活下去,祝凝。”
祝凝听到这话一滞,面目竟然开始扭曲起来,是仇恨,唯有仇恨,唯有极致的仇恨才能给人带来这样的愤怒,
这句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撕裂祝凝癫狂的面具。少女眼尾浮起蛛网般的血丝,喉间滚出困兽般的低吼:“收起你虚伪的慈悲!“她挣扎着想要扑向虚影,却被锁链勒出满颈青紫。
男人漂浮在其旁边,目光转向面具人,
“我要她活。”
面具人的头颅再次伸长,来到了男人面前,
“好啊,那就用你的命,来抵她的命吧。”
锁链缠绕上了男人的身体,面具人在等一个答复,
男人最后再多看了祝凝一眼,“好。”
“哈哈哈哈!”在面具人扭曲的笑声之中,锁链猛地缩紧,
悬浮的幽魂面向面具人,半透明的指尖正在星屑般消散,蟒蛇般的锁链应声游走,缠绕上即将溃散的灵体。面具表面流动起饕餮纹路,贪婪地吸食着灵魂辉光。
男人成了果冻,亦或者又是一块豆腐,
当锁链猛然绞紧的刹那,男人化作银河倾泻般的星瀑。几粒银色光尘沾在祝凝颤抖的睫毛上,顺着她扭曲的笑纹滚落,在苍白的脸颊拖曳出银河坠落的痕迹。
“灰飞烟灭了...“少女的呢喃轻得像魂火飘摇,旋即爆发出更尖锐的笑声。她神经质地环顾四周,染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啊!他终于尸骨无存了!“
“他终于死了!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撕裂潮湿的空气,却在某个破碎的音节突然变调。祝凝痉挛般捂住胸口,喉间翻涌的不知是血沫还是呜咽。在她染血的指缝间,一滴裹着银尘的泪珠正悄然渗入满地星辉。
祝凝又在狂笑,笑得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张狂,她扭动着头,看向其他人,似乎是想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好开心,好开心,为什么,
会这么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