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久居上位的人只会用那些既听话又能干的人,甚至有时候,听话还在排在能干前头。
了华大师此刻只当自己是个一推一动的木偶,从小童手中接过灯台、灯烛,“这供灯又该如何写?”
供在佛前的长明灯都是有主的,灯台上都刻着供奉之人的名字,好叫佛祖能够一眼瞧见。
唐家以前供过,是以唐阮还算了解,正打算出声,却突然被身边人抓住了手掌。
“是我与夫人同来还愿”,四爷道,“自然该写我们夫妇二人”。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当街相遇,又或是那份未送出去的贺礼,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二人之间当是有着累世的缘分,才会兜兜转转依旧能碰见。
宽大的袖中,四爷将身侧人的手掌握得更紧,“我单名禛字,这是我夫人唐氏”。
了华大师诧异抬眼,又更快的垂下眼帘,只用刻刀在烛台上刻画。
贵人竟然说这女子是他的夫人!
这可是供在佛前的供品,不可妄言的。
心中的想法越多,了华大师手中的刻刀就越稳,最后他收起刀,扬起满脸亲切的笑意。
他才不管那些俗世那些娶妻之事 ,反正只要贵人看重此人,以后这人便是庙中最贵的贵客。
他有预感,以后这寺庙能不能翻新,佛祖能不能重塑金身,甚至连自个儿能不能成为一代名僧,全都系于当前此人。
一时间,了华大师朝唐阮笑得更亲切了,带头朝殿内走去,“贤伉俪,请随小僧来”。
宝殿庄严,一对烛台并排供在佛前。
左侧是先生的,右侧则是自己的。
唐阮盯着依偎在一起的烛台,火苗静静燃烧,两只蜡烛的火光缠绕,侵入到对方的光域中,带来双重的明亮。
莫说是人,便是蜡烛都舍不得离开身旁的另一只。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些犹豫和徘徊全都随着这口浊气呼出体外,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唐阮多点了三盏长明灯,四爷求了一串开了光的佛珠,二人在庙里用过素斋,才坐车回城。
车上有些微微摇晃,茶盏里的水跟着晃动起来,产生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先生······”
她清了清嗓子,只觉得一团棉花阻塞嗓眼之中,话都说不清楚。
“嗯?”
四爷撩起眼皮,黑沉的眸子盯在女子的脸上,“怎么不说了?”
唐阮吞咽喉咙,端起茶碗一口气喝尽里头的茶水,“先生为谁求的佛珠”。
四爷的视线落在红漆的盒子上,又转回唐阮的脸上,只见她垂着眼睫,鸦羽似得睫毛忽闪着,挡住了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像是一只担忧被主人丢弃的小猫。
他伸手将人环在怀里,当着她的面将那串佛珠戴在了手上,“这串是我的”。
说罢,将一直覆在手背上的袖子揽起,露出一串磨得油光水滑的紫檀木佛珠。
“这串才是你的”。
唐阮盯着手上的佛串,有点儿大,几乎可以当成臂钏,但每一颗珠子被盘到发亮,可见是主人极为爱惜之物。
身后的男人还在说着话,声音离耳边很近,“这串珠子我戴了十几年,也算占了些······人气”。
“它可以陪着你,护着你”。
唐阮瞬间便明白了这串佛珠的含义,应该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我们虽然分手了,但是依旧会想念’的意思吧。
与许多男生手上的小皮筋有异曲同工之用。
她想了想,取下头上的发带,缠绕在男人的手臂上,“这条发带会代替我一直陪着你”。
四爷垂眸看着那条淡绿色的丝带,女子的丝带是贴身之物,又与青丝,也就是情丝有关,乃是最私密不过的东西,而阿阮却将这样的东西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她的心意总是那么直白又热烈,直直地撞进他的心里。
“你啊你”,男人喟叹出声,将怀里人搂得更紧了些,“总是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阮感觉自己已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的自己想要沉溺于此刻的温柔,另一半却无比清醒。
她静静的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指尖把玩着他的袖子,“你还记得那枚戒指吗?”
无论如何,此刻,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听游商说,在海的那边也有一片大陆,那边的人结婚的时候会给对方戴上戒指”。
唐阮扭头看他,“或许,先生听说过两头大?”
四爷皱起了眉,眼眸翻滚的暗色能够将眼前的女子整个吞没,好好的嗓子也哑到变了调。
他垂眸看着唐阮,“你的意思是,不愿随我回京?”